第二十七章

我終於為五斗米折了腰,蘇小桃總共只問了三句話,走不走,去不去,行不行。

走不走問完,我就提起行李上了蘇小桃的車。

去不去問完,我就直接回雜誌社上了班。

行不行問完,我就有了個房子可以睡覺了。

蘇小桃應該不會自己來,我沒有這個運氣。她來,估計是我爸處於內疚幫了我一把。要麼是我爸把前因後果都交代清楚了,要麼是蘇小桃自己玲瓏剔透什麼都猜到了,總之,她自見我起,一句疑問都沒有。她自己沒有疑問,也禁止我發問。只要我一開口,她立刻斷喝:「閉嘴。」

我自幼就輸蘇小桃氣勢,心理上對她是忌憚慣了的,加上現在她這一斷喝,我頓時又少了三分氣勢,居然就任她安排了。其實,我心裡還是有幾分竊喜,一是我爸終歸還是知道管我,二是我總算是有了著落。

我從我爸家出來時天色還尚早,露珠還沒下夜班,我出大門時,還沾了我一身。蘇小桃來接我時,夕陽都要西下了。朝霞日落是人間兩大美景,我坐在路邊看夕陽看到眼花,等看清走近之人是蘇小桃時,我發現了第三大美景。蘇小桃領我去吃了飯,然後給了我鑰匙,說給我租了房子,叫我自己去,她不送了。有鑒於蘇小桃這一路對我異常冷淡,我也決定三緘其口,我接了鑰匙,自己找房子去了。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房子,蘇小桃對我還算負責,房子是高檔社區,在市中心鬧中取靜找了個好地方,交通生活兩相宜。我下了車,卻發現,我進不去,因為這小區叫英酈園,看到這名字,我險些無語問蒼天。但蘇小桃只給我了打車錢,當時我也認為那就夠了,現在,我即使想走,也走不了。

我想,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巧合,即使有,我也無視他。於是,我整了衣裝,咬了咬牙,抱起了旅行包,預備衝進去。說時遲,那時快,我剛要抬腳的當間,連城就出現在了院門口。眼見她抱一個領一個無暇分身,尚未看見我,我一閃身,躲到了大門柱子後。這一下,我是真進不去了。

我給蘇小桃打電話,她關機了,我恨,朗朗乾坤你關什麼機,我又把手機電話薄翻了一遍,給林春山打了電話,他不在服務區,我恨,珠峰都通電話了,你還敢不在服務區,我只有給陳未未打了電話,通了,我恨,為什麼人家都不通,只有你通?

陳未未帶著信用卡和錢來了,問我要什麼,我一把拿下:「都要。」

「房子不是租好了嗎?」

「裝蒜有意思嗎?」

陳未未假裝問了我話,這地方他比我熟悉,上次還是他帶我來的呢。要不是他,我和許東陽現在還好好的,可能許東陽已經問我開口了,也許我也正得意自己經營有方,買了人還賺了感情呢。他就讓許東陽和我演演多好,也許時間久了,我就厭了,煩了,我先走了,他這麼迫不及待跳出來,什麼都沒了。

回答完他,我想起了些問題。他是怎麼知道許東陽住這,怎麼知道連城有了雙胞胎,他怎麼知道那天許東陽在這而不在我爸家。

「陳未未。」我一抬頭,發現就我一個人立在那,原來就我剛才發獃那會,陳未未竟然自己走了,手都沒有揮。我拿了錢,打了車,去了賓館。我用陳未未的信用卡交了押金,定了豪華套間,時間是一周。我最近已經很可憐了,就不給他省錢了。但他卡的上限居然夠支付這費用,我也很意外。我原是想先借他些錢救急,以後慢慢還他,可我一想這套間這麼貴,要是自己花錢住簡直是太浪費了,別人請還差不多,於是,我決定幫陳未未請我一次。

我生平第一次在酒店裡住躍層,整個房間總共有兩層,一層是客廳,二層是卧室,二層除了一個衛生間外就放了張床,堪稱巨大,這個布置甚得我心。我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有藍色星星燈,真是舒適極了,就是可惜少了個男人啊。

我這念頭一動,門鈴就響了,我心裡一驚,天吶,我不是每次都要夢想成真。我跑下去一看,原來是服務生來送報紙,我拿了報紙剛躺好,門鈴又響了,我下去一看,啊,美夢成真了。陳未未玉樹臨風,站在我門外。

「你很有錢嘛。」陳未未一進屋就說了這麼句話,邊說邊往裡走:「很會享受啊。」

我微笑。

「多少錢一晚上。」

「你嗎?」我問。

「房間。」

「一千。」

「哦。」陳未未點頭:「那你解釋一下。」他把手機遞給我,上面有信息提示,說他的卡在何時使用過了,消費金額是十二萬。

「收了押金,退房就還了。」我也覺得這麼說他不會相信。

「行,那你先寫了欠條,退房就還我。」

「不,不寫,沒錢,我也不換房。」

「那錢怎麼辦。」

「你就當替蘇小桃給我啊。」

「憑什麼,蘇小桃和我沒關係。」

我心裡撲騰了一下,這又怎麼了:「你們。」

「沒有我們,她和林春山。」

我心裡一動:「你呢。」

「任四月。」

我那一動又安靜了:「那我有錢了還你。」

「你什麼時候能有錢。要不。」

「行,沒問題。上樓。」我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心情里領他上了樓。

陳未未頻頻點頭:「我先洗個澡。」

我鑽進被窩,看著星星燈,暗自揣度,越想越不合適,我成什麼了。趁著陳未未還沒出來,我趕緊換了衣服,坐到樓下沙發上,燒了開水,正準備開電視,我聽見浴室門開了,我又趕緊跑上去,預備叫陳未未下來,陳未未自己已經走下來了,沒穿睡衣,他邊走邊說:「你還是還錢吧,我剛才想了想,錢太多了,要是這麼還,你得還多久啊,再說,我這樣也對不起我們家四月啊。」

「對不起你們家四月?哈,你什麼時候知道專一了。」

「一向如此。」

「也不知道是誰當年這邊和我翻雲覆雨那邊和那誰曖昧不清。」

「彼此,話說你當年你也是心猿意馬。」

「猿和馬都被你搞沒了。」我說。

「那就這樣把,我走了。」

「站住,陳未未,你來究竟是為什麼。」我問他。

「沒什麼,我以為銀行系統出錯了。」

陳未未這一走,我到是有些恍然若失,我今天一點也不想和他上床,但他對我沒想法,我還是覺得很鬱悶。

算了,更鬱悶的還在明天。明天我又要去上班了。我之前曾對蘇小桃說,我很慘,問她能不能先讓我緩緩。蘇小桃完全不理會,她一身正氣:「慘,有個老爸供你白吃白喝,有個我(她從不自稱是我姐)找個借口給你錢花,你從小到大從學習到工作有過一點成就嗎,做過一點正事嗎?你除了被人養著,你還會幹什麼?明天必需去,幾點你知道。」

我雖不服氣,認為自己還沒那麼不堪,可細想一下,她的話似乎也無破綻。先去吧,我現在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尤其是面對的又是蘇小桃。

我勇敢走進了雜誌社大門,我提前了一個多小時,除了打掃衛生的工人其他人都還沒有來,我覺得自己來早了,因為我不知道我應該坐哪,是不還是老位置。想到老位置,我神傷了一下,我也就能在這些死物件身上能有個老位置,但凡是活的,男的,都跑了。

我想了想,還是坐到了以前的位置上,有人來再說吧。對面不知道還是不是陳未未的,整個桌子整潔無比,條理分明,最顯眼處是桌上還放了一排五彩陶藝小花盆,依次種著仙人掌、吊蘭和十二卷。這要是他的桌子,那他還真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

上班時間漸近。陸續開始有人來了,都是舊面孔,一個一個。時間到了,我沒看到蘇小桃,她不需要按時上下班,可我也沒看到陳未未。我對面的桌子也沒人來做坐,沒有理由,我希望那是陳未未的桌子。

我的桌子不太乾淨,想來是高明亮之後再無人用,這中間除了打掃衛生的工人,可能沒人去動它了,因此桌子上大面還可以,可小角落裡隨手一抖,都是浮灰,我也沒其他事,就開始慢慢整理起來。

高明亮來得乾脆走得乾淨,除了上次那幾個移動硬碟,他沒有留更多東西在這裡,因此,抽屜里,文件夾里都是我的東西。我看了看,全都過了期,過期雜誌,過期提綱,過期會議記錄,都過期了。我一張一張看,一份一份扔,真是什麼都經不住流年,朱顏辭鏡花辭樹,可我還沒經流年,為什麼都成昨日黃花了?

扔著扔著,我終於扔到了能不過期的東西——乾花。

許東陽當年那一枝一朵送過來的花,只要合適,我都要麼夾在書里做了標本,要麼綁在窗上成了乾花,做這些本來也沒有特別用意,當時只是單純捨不得扔,無論什麼只要和他有關,我都捨不得扔,捨不得捨不得的就放到了現在。當時以為是信物,現在都成了罪證,他的罪,我的罪。

我一個月之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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