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關於婚姻

一日,一個向來沒什麼聯繫,但據說在外面發了跡的師兄打電話來,說有點事要找子默。

畢竟同門之誼不可忘,我也沒多問,更沒多想,覺著不就是件小事么,便爽快地替子默應承了下來。

沒承想一個休息日,我剛把泡好的茶端進客廳,就聽到一個極其冷淡的聲音:「抱歉,我已經說過這種案子不但我不接,我們事務所也不會有人接,您請回吧。」

「不會」兩個字,咬得極其的重。

我抬頭看去,只見子默一副面無表情的撲克臉,和一道毫無置喙餘地、起身送客的身影。

我看著師兄出門時手足無措、十分尷尬無言的樣子,不禁有些惱火。

有人居然比我更惱火。

他緊緊板著臉,無視我詢問的目光,一聲不吭地從我身旁穿過,直接回書房,還「咚」的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嘁,典型的惡人先告狀!

我越發惱火,回卧室拎了一個包,出卧室的時候也不忘「咚」的一聲把門關上。

難得求他幫一點忙,這點面子都不給我!

我氣沖沖地背上包,準備出門。

手剛觸到門把,一支手臂橫了過來,重重闔上門:「你要上哪去?」

還是那個略帶不豫和惱怒的聲音。

我轉過臉去,保持沉默。

他轉回我的下巴,沉下聲音:「你要去哪兒?」

我哼了一聲:「逛街。」想了想,惡狠狠地又補了一句,「花光你的錢!」

他眯起眼,片刻之後居然笑了:「歡迎之至。」他口氣和緩了很多,「生氣了?」

我又哼了一聲。

他一把把我拉到就近的沙發坐下,看著我:「允不允許上訴?」

接著沒等我開口,便握住我的手:「他前陣子已經到辦公室找過我。」

是嗎?我有些狐疑地看著他。

他肯定地挑了挑眉,沉吟片刻,才緩緩地道:「最近N市副市長的受賄案,你聽說了沒?」

我點頭,是鄰市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一個案子。

他淡淡地道:「你師兄,是那位副市長的女婿。」他盯著我,「你連這都不知道?」

我微微一驚,我是真不知道,他比我早好多年就畢業了,導師在我們面前也很少提及此人,一兩次閑聊時只淡淡說了三個字:「道不同。」

我深知子默不喜是非,類似事情從來不關心,也從來不提。

他又挑了挑眉,口氣更加和緩:「現在,你知道他的來意了?」

我又點了點頭:「找你辯護?」

他臉一沉,微微冷笑:「遠不止如此,他罔顧事實,千方百計地要我幫他的泰山脫罪。」

我沉默不語。

我知道他觸及了子默的底線。

或許是年少時候的經歷,他從不做受賄當事人的辯護律師,給多少酬金也不願意。

子默輕哼了一聲:「而且,你師兄今天……」他攬住我,「原配妻子辛苦供他讀博,他學成後卻拋妻棄子,用盡心思打官司離了婚,就為攀上高枝,手段極為卑劣,這對於他或許是一場勝利,在我們業內……」

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正在此時,電話響了。

我離得近,順手提了起來:「喂?」

聽了幾句之後,遞給子默:「找你的。」

我知道打電話來的這個人是誰。

是已經打算以中國為家,且引我為知交好友的詹姆斯兄弟不厭其煩地向我詳細描摹形容過的一個人。

C市群智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之一,芳齡二九容貌清麗的徐纖小姐。

按詹姆斯的說法是自子默回國後,不遺餘力地將C市兩大知名事務所的競爭關係進化為競合(競爭外加友好合作)關係的一大功臣。

還是詹姆斯說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自打戀上那個精靈古怪的林妹妹,他的中文造詣簡直是突飛猛進。

儘管賊忒兮兮別有用心的詹姆斯最後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無限討好地補上一句:「不過Xixi,你知道的,Richard是塊木頭。」

儘管我很是瀟洒地當作絲毫不在意。

但是……

天乾物燥,還是要小心火燭。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子默說了幾句後放下電話,心裡盤算著要不要給這根木頭潑點涼水。

他發現了,眉頭微蹙,嘴角微牽:「汐汐,你這是什麼表情?」

我沒好氣地道:「我在做臉部美容操!」

說著準備起身回房睡覺。

這根臭木頭!

實在不能怪我反應有點過激。

這些年來,我跟子默一同上街,有幸碰到這位才貌雙全的徐小姐幾次,也算面熟。

只是當著子默的面,她待我如春風般和煦,若是我獨自一人看到她,無論我如何微笑相迎,她的臉色均如寒冰般,對我幾近視若不見。

打電話來時,亦是如此。

年終子默帶我出席律所聚會時,更是如此。

饒是我再愚笨,這種前後判若二人的明顯敵意和略帶挑釁的疏離,我不會不知道。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偏好木頭,還是已經棲息了一小隻麻雀的木頭,實在是令人費解。

儘管一直以來我從不干涉子默的工作往來和人際交往。

但是偏偏這位徐纖小姐,讓凡事不愛作偽的我很有些不豫。

不就是四川變臉嘛,有什麼稀罕的,我也是無師自通的好嗎?!!

子默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我。

該死的地心引力,讓我無可奈何地倒在他的身上。

他索性抱著我,調整了一下姿勢:「怎麼了?」

我閉緊了嘴。

我在生氣。

我在生氣。

我還在生氣。

他沉默了一下,言簡意賅地道:「只是同行。」

我悶哼了一聲,嗯,還不算太愚笨。懂得看臉色。

他繼續簡短地道:「只是公事。」他思索了一下,似是在斟酌用詞,「沒有任何其他。」

緊接著他颳了一下我的鼻子:「不相干的人和事,你無須在意。」

顯然,他什麼都清楚。

而且,我很明白他的潛台詞。

但是,我仍然翻了翻白眼。

不行,難得讓他見識一次我的妒婦面孔。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不能心軟。

他看我沒動靜,伸出手來扳住我的下巴,正色道:「汐汐,你當真以為我會嚴以待人,寬以律己,嗯?」

他的臉色十分嚴峻,這通常是他生氣的前兆。

我又是一陣悶哼。

我埋下頭去。

心裡居然可恥地生出一絲微微的甜蜜。

唔,實在是有點撐不住了,再裝下去就不像了。

半天沒動靜。

突然,他莫名其妙地伸頭到我頸邊一嗅,語氣很是愉悅:「洗過澡了?」

我愣了一下,這是哪跟哪?

怎麼突然間話題和氣氛轉換得這麼快?

而且我被他的動作弄得微微臉紅,掙扎了一下才想起來:「嗯。」

現成的台階在這兒,見好就收吧!

他不讓,緊箍住我的身體,輕咬了一下我的頸項:「唔,讓我猜猜用什麼洗的,怎麼這麼……」他的唇威脅性地移到我的臉上,「……的……酸……」

我當即意識到——

完了完了,我作繭自縛了!

我的最後意識是——

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木頭!

而是一頭狡猾無比的臭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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