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時花開

從來沒有一個寒假,像大一這年這麼漫長。

我跟子默各自回家後,只能依靠手機簡訊聯繫。

每天,我都時不時地盯著我的手機看,生怕漏過什麼。

「汐汐,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我也是。

「汐汐,我現在在看月亮,你的眼睛笑起來,就像一輪彎彎的上弦月。」

這句話,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汐汐,我們這裡下雨了,我現在在西湖邊上看雨,多希望現在你能在我身邊……」

我也這麼希望。

……

當你遙遙地思念著一個人的時候,你會覺得時間過得太慢太慢。

其實很快我就發現,當你試圖遺忘一個人的時候,也是如此。

因為這兩種滋味我都嘗到了,而且刻骨銘心。

好容易盼到開學,我和子默又能見面了。

小別重逢,那種幸福喜悅,非言語可以形容。

我們就和所有的校園戀人一樣,開始我們平常卻異常純真快樂的新學期。

只是很快,子默就要面臨畢業了。

他曾經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他在大三時就考過TOFEL和GRE,姨父母原本幫他聯繫好畢業之後出國深造,但是現在他想緩一緩。

我想,或許我知道是為什麼。

現在的子默,一直在備考,準備考律師。他一向成績優異,而且思維縝密,頭腦靈活。夏言說得很對,他是一塊做律師的好材料。

坐在他身邊,我發現他看書飛快,效率奇高。而且還能忙裡偷閒,一心二用地給我這個榆木腦瓜耐心講解令我頭痛不已的高階函數。

我的身邊都是這種天才,襯得我黯然無光。

但是我很快就發現,我對這個曾經的冰山男的了解,其實還遠遠遠遠不夠。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人不可貌相。

對於這個曾經被我認為冷若冰霜,但絕對十項全能的秦子默而言,尤其如此。

因為沒過多久我就發現,這個秦子默,不僅是路痴,還幾乎是個生活白痴。

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他是怎麼安全活到現在的。

首先他買東西從不講價,怪不得校門口那些賣電話卡、賣小吃、賣碟片、賣書等等等等的小販們看到他,都笑得那麼歡快,敢情他就是一頭獃頭獃腦的待宰羔羊。

還有他洗衣服的聲勢,絕對是空前絕後。有一次,我跑到他宿舍,剛到門口向凡神神秘秘地向我招手,「噓,別出聲,我帶你去看子默怎麼洗衣服。」我跑到水房前躡手躡腳地偷窺,就看到水房裡一副空前熱鬧的樣子。他站在那兒手忙腳亂,旁邊放著七大盆八大桶,然後也不知道怎麼放點洗衣粉,隨便攪一攪,就飛快地把衣服拿出來。我撐不住大笑。他無措地站在那兒,一臉無辜。

並且他從不知道,要把淺色的衣服和深色的衣服分開洗。我有點知道了,為什麼他姨父母給他買的衣服幾乎都是深色的,顯然是有絕對的先見之明。我笑,我嘆氣,但是心裡是暖暖的帶著一些酸楚。

以後我一直幫他洗衣服,他幫不上什麼忙,乖乖地負責漂洗負責曬。

他從不關心那些八卦新聞。我和沙沙一向是不八卦毋寧死,因此我喜歡唧唧喳喳跟他講各種花邊緋聞、奇聞佚事,他也一直好脾氣地聽著。突然有一天,他不知在哪看到的報紙,疑疑惑惑地問我:「汐汐,黃宏和英達是夫妻嗎,為什麼英達排練黃宏要給他送棉襖?」

我聽得瞠目結舌,說給沙沙聽,沙沙也大笑。

他還挑食,從不喜歡吃刺|激性的食物。遇到不喜歡吃的香菜,芹菜,洋蔥啊什麼的,就噘著嘴,小孩似的委屈,然後細細觀察我的臉色,再慢慢挑出來。

從來,我們出去吃鴨血粉絲的時候,他都不要香菜。

到現在,我去吃鴨血粉絲,也習慣性地說:「老闆,不要香菜。」

真不知道,那麼多年異國他鄉的生活,他是不是……還是這樣?

除了一些宛如孩子般的生活習慣外,子默對我千依百順。

他經常陪我去打球、去游泳、去食堂吃飯,替我占講座座位。

每晚上自修的時候,他都給我帶上一個蘋果,然後休息的時候,削給我吃。

每天我下課走下管理樓,一眼看到的就是斜倚在那顆老榕樹下的他,微笑著,手裡拿的不是橙汁就是可樂。他知道我一向喜歡喝這些沒有營養但對胃口的飲料。

閑暇時,我們去逛街,去博物館,去公園。我的包永遠背在他肩上,裡面放的都是我的百寶,而且越來越多,他就那麼一路背著毫無怨尤。

他還記得給我買我最愛的KISSES,但是KISSES對窮學生來說畢竟太貴。一兩次之後,我執意不讓他買,他略帶歉意地說:「汐汐,以後等我有了工資,天天給你買。」

以後……

以後……

我從此不再吃KISSES。

沙沙曾經有點憂傷,但又不無釋然地跟我說:「汐汐,我看到子默哥哥對你這麼好,我也開心。」

眼底還是有一絲絲的酸楚。因為她從來不和我們一起上自修。

一直都那麼善良的沙沙。

從來子默給我帶吃的玩的,都少不了沙沙的一份。有時候我們帶著歉疚,想請沙沙出去玩或一起吃飯,她多半是拒絕的,但是漸漸地她也開始會開我們的玩笑:「我才不去當你們的電燈泡呢。」說完沖我們吐舌頭,扮一個大大的鬼臉。

我們笑,微微帶點慚愧地笑。

但是即便是這麼幸福的日子,我們也鬧過彆扭。

那時的我年少不經事,加上有些貪玩,矛盾的源頭,多半歸因於我。

最嚴重的一次,子默三天不理我。

那次是因為,臨近的師大舉辦校慶,請來了余光中先生作講座。我和沙沙一向迷鄉愁迷得要死,再加上知道師大校園是著名的小資情調,而我們從沒去過。因此臨時起意,一合計,腦袋一發熱,我也顧不上自己有點感冒發燒,逃課跟沙沙偷偷遛去了師大。

我完全忘了先前子默打電話給我說買了葯,約我下課在樓下見面。

而我和沙沙為表示尊重,在講座前關了手機,結束後心情依然興奮,一路笑著跳著走回來,完全忘了打開手機。

快走到宿舍時,沙沙捅捅我,聲音奇怪地叫:「子默哥哥。」

我停住滔滔不絕的話頭,抬頭看去。

他站在那兒,面如凝霜,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有些心虛,但是我依然一蹦一跳地上前,拉住他的手,「子默,我告訴你哦,今天我們去聽了……」

他一把甩開我的手,「我問你,你跑到哪兒去了?」

我呆了一下,「我們去了……」

他不聽,很快截斷我的話:「你手機為什麼不開?」

我手忙腳亂翻開書包一看,關機。這才想起來,我有些歉意地看著子默鐵青的臉,「對不起,忘了開。」

他忍無可忍地朝我吼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找你找遍了全校所有的教室,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多少遍你的電話……」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滿是譴責,「林汐,你還有沒有一點點責任感?!」

當著宿舍樓下來來往往的那麼多人潮,聽著別人似有若無低低的議論和輕笑,我的臉上終於也掛不住了,我也委屈地大叫:「我不過就和沙沙去師大聽了一下講座,你幹嗎這麼小題大做?」

良久沉默。

突然他緩緩開口了,語氣冰冷:「看來,我一直還是高估你了,你還是一個無情無義沒有心肝的笨蛋!」

說完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很想叫住他,可是我說不出口。

子默不理我了。

回到宿舍,歡歡先開口:「你到底跑到哪去了,秦子默擔心死了。」自從我和子默談戀愛以來,也不知為什麼,她和小白兔已經完全跟他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他每隔五分鐘就打電話來問你回來沒有,後來我看到,他乾脆就在樓下一直等。」她看看我的臉色,「怎麼,你沒看到他嗎?」

我看到沙沙在朝她使眼色。

我鬱郁地躺在床上,打開手機。

不一會兒,簡訊就一條接一條地跳了出來——

「汐汐,你在哪兒,收到請回覆。」

「汐汐,你到底在哪兒,收到立刻回覆。」

「汐汐,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我很生氣。」

「汐汐,我真的真的很著急,你快回來。」

「汐汐,快回簡訊,我就不生你的氣,快點!」

……

我含淚看著,心裡很後悔。

可是,子默不理我。他不再來找我。

每次下課後,我都要習慣性地看向那棵老榕樹,空無一人。

晚上,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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