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姜楓

安靜的咖啡廳里放著舒緩的音樂,讓人一聽就覺得全身心都放鬆了。蒼顏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她總是比較喜歡這樣坐在窗前發獃。靜謐,不受叨擾。

姜楓百無聊賴地攪拌著咖啡,無奈地看了一眼猶自發獃的蒼顏,都快半個小時了,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以前見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經常一個人發獃,人在這裡思想卻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可是就這樣看著安靜的她竟然也是一種享受,她不管是什麼姿態,總能讓人生出一種呵護的心態,想護她安好。

他看過她的書,基調總是悲傷的,很少有大團圓的結局。也許這跟她的經歷有關吧,自己所經歷的都不能讓人開心,文字受心駕馭,不知不覺間便也有了這種悲傷的情緒吧。

「蒼顏,你隨便跟我說幾句話吧。」姜楓停下攪拌的動作,看著蒼顏。

「你這麼遠來這兒不累嗎?要不回去吧。」蒼顏把視線從窗外轉到姜楓的身上,略顯慵懶地說道。懷中的四月「喵喵」叫了幾聲,看來是睡醒了,蒼顏聞聲低頭看了看打著哈欠的四月,連打哈欠的樣子都這麼萌這麼招人喜歡,不自覺地蒼顏的嘴角就掛上了一絲笑意。

這看在姜楓眼裡無疑覺得尷尬,他對著她坐了半小時她就剛剛回過神來的時候看了他一眼,那隻貓一醒來蒼顏就對它笑,這年頭帥哥都是這麼被忽視的嗎?

姜楓輕咳了一聲,「我以後就在這裡工作了。」

「嗯。」蒼顏頭也沒抬只重重地嗯了一聲。在超市門口不是說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出差機會嗎,現在又改成長期在這裡工作了?這個人嘴裡可真是沒實話啊。「四月醒了,它一醒就要吃東西,我得回去了。」

蒼顏說著就拎起袋子站了起來。

「蒼顏,我們之間一定要這麼陌生嗎?」姜楓也站起來拉住她的手腕,神色有些落寞。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夜在Y市的酒店裡她緊緊蜷縮在一起的睡相,那是在母體中的姿勢,他那個時候就知道她潛意識裡想保護自己,害怕受傷害,可他怎麼會傷害她呢?

蒼顏怔了怔,我們之間一定要這麼陌生嗎?這句話聽著好耳熟啊,熙夜也曾這樣說過,她讓大家都覺得陌生了嗎?她只是想一個人安安穩穩地好好生活,她不想再牽扯進任何紛爭裡面了,這些年她真的很累很累,她只想安穩地過平凡的生活。

她猛地揚手掙脫姜楓的手,依舊背對著他,冷冷說道:「姜先生,其實我們沒有那麼熟,對不起我曾在前段時間利用了你,我覺得很愧疚很對不起你!」

姜楓的瞳孔微微收縮,姜先生?姜先生?這是要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多遠啊!「是因為他嗎?」這是目前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她現在這樣冷漠,一定是因為那日追到Y市的男人,她看那個男人的眼神不同。

前段時間她出車禍的時候不是那個男人在跟前照顧的嗎?舊情復燃了?

蒼顏從咖啡廳逃出去的時候恰好碰到何小猛和魏明從對面的酒店裡出來,何小猛看見蒼顏站在馬路邊,顯然是在等計程車就跑了過來。看了一眼蒼顏的後面,並沒有人,「蒼顏,你在這裡見朋友嗎?」他邊說邊從蒼顏手中接過袋子,又看了一眼她懷裡安靜卧著的四月,「這四月真是乖巧,還能陪你一起逛街,真是沒白買啊!蒼顏,回頭借我玩兩天吧?」

魏明不屑於看何小猛那奴顏卑膝的樣子,朝蒼顏點了點頭,「剛好我們也辦完了事情,不如就送你回去吧。」

蒼顏微微一笑,魏明總是一副深沉的樣子,那雙眼睛裡永遠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不像何小猛,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可是他的喜怒哀樂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用花心思去猜測。

「不用麻煩了,我打車回去就好了。」

「明子,你先回去吧,我把蒼顏送回家就回公司。」何小猛說著就把手中的袋子扔進了車裡,一邊打開車門,一邊玩笑著說道:「蒼顏,天上掉餡餅兒的事兒不撿白不撿,要是有人給我當免費司機,我早就急不可耐地鑽車裡了,你啊,就是太矜持,在哥們兒面前以後別這麼矜持,覺得遠。」他說完還嘴巴咧著哈哈笑。

蒼顏無奈,朝魏明點了點頭,就坐進了何小猛的車裡。

魏明見此也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這個猛子,永遠都是這副德行。他們這些人唯一沒變的恐怕就是他了吧。蒼顏也不是當年的蒼顏了,夜子和程婭婻又是那樣,他自己現在混跡職場,多的也是職場算計。

魏明見何小猛的車走的遠了,正要轉身離去,眼睛忽然瞥到了站在咖啡廳門口的姜楓,不由一愣,他不知道那人是誰,但那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猛子的車。魏明看了一眼猛子的車不由多了個心眼,他掏出手機悄悄對姜楓拍了張照片,心道能和夜子爭女人的人想必不是簡單的角兒。

魏明拍了照之後就開車走了,他發現原來自己還有做狗仔的資質。

姜楓怔怔地看著蒼顏坐了別人的車子離開,原來她認識的人還真不少。她那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是怎麼交到那麼多朋友的?還是以前並不是這樣?還是遭遇了什麼事情之後才變成這個樣子的?為情嗎?一個女生,才二十七歲就已經在外面流浪九年了,沒有家嗎?就沒有親人沒有留戀嗎?

何小猛把蒼顏送到小區門口就走了。蒼顏回到家裡,把東西一股腦全放進冰箱里了。四月一直盯著蒼顏,渾圓的眼珠子一動不動。蒼顏點了點它的小腦袋,「出去溜達一圈,這是餓傻了嗎?」

四月眨了眨眼睛,繼續盯著蒼顏看,好像真的聽懂了似的。

「你身體剛好,就出去了?這些事情可以讓阿蘭代辦的。」屋子裡突然有一個磁性的聲音傳來,嚇了蒼顏一跳,猛地轉身一看,竟然是熙夜,他不是在澳大利亞嗎?他回來了,婭婻留在那裡安胎了嗎?不是才走一個月嗎?是因為要過春節了嗎?其實婭婻的肚子沒有多大,可以過了春節再去的不是嗎?

「怎麼,我回來你竟然是這樣一副表情,不歡迎我?那我走了。」熙夜玩笑著說道。可是他快走到門口了,也沒有聽到蒼顏挽留的聲音,不由回身去看,卻見蒼顏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正在喂那隻純白的貓兒。

彭熙夜有些愣怔,以前他這樣假裝離開,即便蒼顏知曉他是逗她的、嚇唬她的,她也會跑過來抱住他,在他的懷裡撒嬌,可是現在她只安靜地喂貓,並無半點挽留的意思,到底是回不去了嗎?

他們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玩笑嬉鬧,親密無間了。有些感情錯過了就是這樣的結局,十四年的快樂抵不過九年的蹉跎,她不再是從前的蒼顏,他也不是從前的彭熙夜了,他們不再無憂無慮,而是站在不同的立場思考不同的事情了。

錯過了時間,也錯過了彼此。驀然回首,才發現過去剩下的也只有回憶了。

蒼顏坐在沙發上故意忽略這洶湧而來的尷尬,是的,她不會再像從前一樣看見他轉身就從背後抱住他,他永遠都是最先離開的那個,他永遠都是把背影亮給她,讓她看著看著就淚流滿面,以為有一天她就會看著這樣的背影再也回不過身來,果然在那年那月的那一天他轉身後就再沒回身。

她突然想起一句話,記不清是誰說的了,「誰曾從誰的青春里走過,留下了笑靨;誰曾在誰的花季里停留,溫暖了想念;誰又從誰的雨季里消失,泛濫了眼淚」。這還是正青春的時候偶爾在一本雜誌上看到的,或許是因為正值青春的年紀吧,情竇初開,就總想把所有青春的哀傷都強加到自己身上,學著《紅樓夢》中林黛玉的樣子,念給熙夜聽,念著念著就記住了。現在想來還真的讓自己應了這句話。在最美的年華弄丟了他,然後再也找不回曾經的他們。

「顏兒……」

「婭婻回來了嗎?其實你們應該一起過了春節再去的,她的肚子也還沒有那麼大,七八個月的時候再去,做完月子再回來,你也能照顧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要把我推到別人的身邊了?」熙夜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一雙眸子透著冷銳,「就算當年我辜負了你,我們都辜負了你,九年了,還不能過去嗎?」

「過不去的是你自己!」蒼顏抬起頭死死盯著熙夜,「我已經放下了,出車禍的這期間我重新接納你和婭婻,難道你看不出我已經從過去走出來了嗎,你現在這樣說,是想把我重新逼回那個哀傷的過去嗎?沒有什麼事情是放不下的,熙夜,讓過去的過去吧,現在你和婭婻有了孩子,我也安定了下來,我們不要再相互打擾了好嗎?放過彼此吧,這樣糾纏下去,最終被趕出N市的還是我呂蒼顏!熙夜,放過我,也放過婭婻吧,更重要的是放過你自己吧!那件事情里沒有誰對誰錯,是我們身份地位懸殊太大,你們彭家的門檻太高,本來就不是我這樣一個私生女能夠進得去的。」

彭家的門檻太高?私生女?

「你用家世來說話?」熙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蒼顏,你跟我談家世嗎?這些東西從來都不是你會放在眼裡的,現在你竟然跟我講家世,講身份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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