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清泉石上流 5

說好是一輩子就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行。

——《霸王別姬》

桂林是一個少數民族較集中的地區,聚居著壯族、瑤族、侗族、苗族等28個少數民族,這是一個和諧美好的大家庭。桂林山水甲天下,桂林風情揚四海。

一方山水養育一方人,一方人造就一方山水。當壯族姑娘《劉三姐》的故事搬上電影熒幕的時候,撼動觀眾的不僅僅是裙帶碧綠的灕江水,或是星點密布似的青峰峭石,還有桂林質樸的人。桂林人文,通過劉三姐、阿牛哥等眾多人物的塑造,再輔以山歌對唱的具體形式,將壯族人勤勞勇敢、樸實大方、能歌善舞的形象推到了極致。劉三姐是氣節凌然的,不畏權貴的,她在歌泉涌動中以特殊的方式鬥倒了地方惡勢力,她的聰慧機敏、美麗純潔,就像清凌凌灕江水中盛放的一朵芙蕖,冉冉於中央。

一首《劉三姐》唱到今天,依舊歌聲嘹亮,而其經久不衰的餘音不斷,同時豐富了桂林旅遊文化,桂林的民族風情走上了大眾舞台,走向世界的各個角落。

三月三,風箏飛滿天的日子,壯族的「歌仙節」吸引了中外的遊客如織。我們這一行人剛好錯過了。莫陌、我、秦安,還有團里的其他人,我們望著灕江中的竹筏子,竹筏子在碧波中緩緩地漂行。筏子上有星星點點的人,看不清面容和性別。人在畫中行,畫在水中游,一派天然偶成的逍遙景緻。

莫陌說:「要是我們坐在筏子上就好了,腳可以伸到江水中,江水一定涼快。」她的語氣中似乎有些許遺憾。

「也不怕水怪拖你下水,誰家姑娘的三寸金蓮會讓人看。」秦安笑道。

「莫陌的阿牛哥可以看的。」我無意噴出一句,出口才覺得輕狂了,有點口不擇言。

莫陌發出兩聲婉轉的「呵呵」,輕輕地,沒有接嘴。

倒是秦安,打岔說:「駱生就像阿牛哥。」他這一說,我和莫陌立馬「噗」一聲,歡快笑起來。

我用餘光瞄向莫陌,她臉上分明有淡淡的紅暈,神情迷離,有淡淡的憂傷掛在眼角,轉瞬間又恢複如初。她突然轉頭朝我笑笑,說駱生的三姐呢?

「肯定是藏家裡咯!自私的傢伙,一個人享樂也不帶出來。」她似乎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對我說的。她是在隱藏一些情緒。

「駱生,我們來猜猜,從現在開始,遇見的船隻,它們是單數還是雙數,如何?」秦安插話道。然後說誰輸了就要唱歌,當然,他也為自己找好了退路,讓莫陌代替他唱歌。

莫陌沒有聲張,乖巧地聽我們說,淺笑著。

我笑了笑,說道:「好啊!」

「駱生你先選單雙吧!剩下的是我的。」

「秦哥,那我不客氣了,就選單數吧。」

「好!我雙你單,讓莫陌來記下來。」秦安安排工作一套又一套的,我有些服他了。

我和他在旁邊談笑風生,莫陌在甲板上認真地看船來船往。她靜靜的,肩有些消瘦,單薄在人群中,風拂過她的發梢,微微的捲起,又俯下。

莫陌和小喬也太多不同了。小喬是火中的粟子,燃燒時劈哩啪啦的,剛勁有力。儘管她大多數時候是溫婉似水的,可一旦剛毅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為我搭線的土石方項目,進展很順利,從人員進場,到周邊關係協調,甚至到挖掘機和運輸車輛的聯繫,她都給了我相關的電話。她說:「試試看,如果比你聯繫的價錢高,就用你自己聯繫的隊伍。」我說好!

我不知道這女子有什麼能量,整個工程期間,小喬再也沒有出現過,電話也沒有。我想過要給她電話的,但是我抑制住了。工程不完,我不好意思找她,如果能有些好收穫,我會去感謝她。這做法很通俗,卻在理。

礦石生意失敗後的第一桶金,是小喬拋給我的。足足有十五萬之多,我和合伙人,我的同學袁野,我們將工人聚在一起,好好地吃了一頓。五年多了,我終於從陰霾中看到了曙光,收到款項的那天晚上,我去了爺爺奶奶的墳前,父母安息在旁邊,我拿了燒酒,他們喝,我也喝。風的嗚咽,還是我的喉在顫慄,已經分不清了。

如果再有這樣的三個項目,我將可以徹底浮現在陽光中,正正式式地走出來。

我是真的哭了!

人生何處不飛花。小喬,是我一定要好好感謝的人。

我將小喬的電話從手機中調出來,愉快地撥了過去,卻被對方主動掐斷。

我不好再撥,內心一下子也覺得涼了些。

是不是我沒及時告訴她工程的進度,或許沒去一個電話,又或許是我這個電話打得太遲了?

我的敏感,有時不是在自己吃虧上,而是在一些想表達卻又無法表達的感激上。

到了晚上八點的時候,我聽見手機嗚嗚地響動起來,是小喬的(那時我叫她清兒),我火速接起。

她說她今天財務決算會,一直很忙,所以掛了我的電話。

我說沒關係,充滿了喜悅的腔調。

「清兒,一起吃個飯?」我很輕聲地問,生怕她拒絕。

「好啊!聽說你小賺了一把,我正好宰你呢!」

「那去江湖火鍋,現在,不見不散!」我堵塞了她回絕的話語。

她回答道:「正好我餓呢!你真好!」話語里有撒嬌的味道。

我怔了怔,甜膩地笑了,反正她來就好了。

上天眷顧笨孩子,好孩子。我是孩子,上天心中有我的。

上天剝奪了我的溫暖,又給了我無數溫暖的瞬間,我倖存下來,並在溫暖中融化了哀傷,它們慢慢地有點脫軌而去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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