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為有暗香來 11

當你年輕時,以為什麼都有答案,可是老了的時候,你可能又覺得其實人生並沒有所謂的答案。

——《墮落天使》

陽春三四月,是灕江最為豐富多彩的季節,遊人如織,春光旖旎,四野蹁躚,多情的灕江,這個時候最為豐|滿,惹得四面八方的朝聖者駐足。

灕江歷史上又名「桂水」「桂江」「癸水」「東江」,以山青、水秀、洞奇、石美冠絕天下,享譽中外。灕江的山,是典型的喀斯特容貌,形成了獨特的岩溶地形。從桂林東北興安縣貓兒山發源,至平樂縣恭城河口,全長170公里,綠綢般纏繞在山石和灘涂上,山映水,水含山,灕江的景緻就在這山水間美名揚。這是上天的垂青與眷顧,是鬼斧神工的天然造物。

灕江,這是桂林老百姓的福祉,身在江水中,人於畫里游,生向景緻求。

有詩道:「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灕江山水永不分,白首不相離。

它們永恆嗎?其實世間從來沒有永恆,再緩慢的消褪,都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進行。

我和小喬就是,她已經多日不曾徘徊在我的心田。

也許,用一段情來遺忘另一段情,是最為直接和有效的止疼膏。但,我從來沒這麼想過。對面那個女子,她只是和我萍水相逢,轉側在人生旅途的一隅,然後道一句:原來你也在這裡。

再然後,相視而笑,擦肩而過。這就是人在旅途中的緣分天空。

我們會遇見許許多多的陌生人,遇見那些也同樣孤單的夜遊人。

我寫詩,寫給網路上遇見的形形色|色的女子,她們或嬌柔,或深邃,或俏麗,她們大多和我一樣戴著疲憊的面具,行走在臆想的空間里,有曖昧的暖色,時時隱隱的。我靠著這些微弱的燈,才點亮了生命最後的火種。

她們成了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恩。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人生需要警醒,小喬就是那根細小的針,扎進了我的死穴。

小喬說:「看見你在擴張全部的空洞,我有些心碎,不單單是疼,還有恨。」

小喬是我的小說粉絲,那時候我寫短篇,詭異奇妙,與眾不同。她就是這麼加上我的QQ。我的QQ群中,她是眾多的一員,但是很特別,因為我們同城。我當時不知道罷了。

小喬知道,她很早就知道了。

她基本不和我說話。但有一次,她竟然出乎意料地約我,說:「妄石,我們見個面吧!」

她很堅決的語氣,不容我有思考的時間,只說道:「今晚八點,喜悅咖啡吧,不見不散。」

對!我叫「妄石」,網路名字。

我不是猶豫去不去,而是根本就不願意去,我連請這位女孩吃一頓咖啡餐的錢都沒有。這就是我的現狀。

快七點,我打開QQ,看到她留下的話:「妄石,不見不散!清兒。」

她叫清兒,也是網路上的名字。

我埋頭,有絲絲不安滑過,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去?

不去?

我請客?還是——

她請客?

哦!我抱著頭使勁揉了揉糟發,一個男人,落魄到這個地步,還怎麼約會?我除了自嘲,還能做什麼?

我決定去一趟。我是一個見過世面的男人,什麼樣的局面沒應付過,何況應該是一個小姑娘吧?名字很清秀。她不怕,我還怕了?大不了將人抵押在咖啡館打工償還消費的債務。

我這人膽子大。都說人一旦什麼都沒有,膽子就大,或許是真的。但我覺得我是天生的,與一無所有沒有半毛錢關係。

喜悅咖啡是一間中上等的西餐咖啡吧,坐落在清靜的商住區一角,這裡是城市的心肺枝葉,白領、公務員和商人們都喜歡選擇這個地段的房子。咖啡吧的定位自然是有針對性的,周邊的人群決定消費層次。

這妞也夠狠的,我想了想,咬著牙打了一個的士,裝腔作勢地將我前幾年風光時留下的一件夾克披在身上,我就這點值錢的行囊。出門時,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反正我比較正式了一回。

多年沒有正式的女朋友,或者叫現實中的女伴,我並不覺得孤單,因為網路上我很幸福,我很奇葩,再隔多年,想起來都有點眩暈。但我並不後悔曾經的所作所為,我是真誠對待每一個人,每一段文字的。

她招招手,似乎能一眼看準是我似的。對,是看向我招手的,坐在落地窗帘邊的小女子。

遠些望過去,她很清秀的模樣,米色的小風衣,剛過肩的直發,靜靜地招手,似乎是老朋友常有的聚會般。或許,我可以理解為情侶間的相會。四處橘紅的暗影,隔著一層薄薄面紗似的感覺。她那個角度,我剛好可以看得較為直接,她坐在我一眼能認準的地方。斜角的明處,她開了檯燈,白熾燈下的暗格,溫柔地打在她身上,神秘而明了,她是一位很有教養的丫頭。

我這流浪的漢子,有佳人約,約在燈火闌珊處,不知道是她詩意,還是我更有詩意的情懷。我是這麼想的,此時此景適合戀愛,真的,我這樣湧起感慨來。

「妄石,現在七點五十七分。時間是金錢,你很節約。」

我有些莫名其妙,這女子是大方,還是幽默,我當時的想法甚至聯想到了是不是騙局。

「我是清兒,放心,咱是良民。」她有些鄙視我的猜疑,我想她看出了我的顧慮。

我一清二白,哦!應該說是一窮二白的,我怕什麼。我也好笑。

我假裝紳士地伸出手,說道:「你是清兒吧!認識你很高興。」

她的手放在我的掌心上,很溫暖,就像這暖洋洋的秋陽餘溫在夜裡,在風兒中打轉,不但舒坦,而且涼意中全是成熟的氣息。她的手很軟很柔膩。

我坐下。

「來點什麼?」她問。

我看看她的杯子,說:「同你一樣,鐵觀音吧。」

接著便是一陣寂靜。

「我叫清兒。」她打破沉默。

「你似乎介紹過了。」我笑道,接著又說道:「我不用介紹了吧。妄想的石頭,妄石。」

「紅樓夢裡的石頭嗎?」她略帶天真地反問。

也許是,也許還在努力中。我被她這一問,笑著,放鬆下來。

我笑,她也甜甜一笑。

滋潤的唇,茶香裊裊在她的身邊,我為她沖了杯熱水,她凝眸只顧著看我,很細緻的模樣,倒是讓我臉紅有些羞澀了。

我一個大男人,在這樣的情形下,反而不知所措了,但裝得很淡定。

「妄石,我看你的文字,許久了。我喜歡你的小說,它和你的詩歌不同,你的詩歌迎合讀者,但小說……」她沒有繼續說。

想起一些女子說讀我的詩歌會湧出淚水來,我是相信的。因為詩歌中,我的滄桑、情愛、迷茫全在其中。但面前這個女子,她說她愛我的小說。

她說:「妄石,你是寫小說的人,如果你將最豐沛的精力花在寫小說上,一定會成功。」

她是清兒,也是小喬。

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她讓我目眩神迷,不知所措。但她坦誠明白的想法,有些深度,在淺淺的茶香中會不自覺地讓人去思考,回想。

我不是灕江石,我不夠絕美壁立。後來我成為了清兒的石頭,小喬的駱生。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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