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為有暗香來 10

我現在才知道,他能夠開開心心在外面走來走去的,是因為他知道始終有著一個地方等著他!

——《春光乍泄》

莫陌是典型的一顰一笑里掛著珠兒的女子,我是這樣定位這個剛認識幾天的小女子的。

她多情而溫順,柔美中飽含剛毅,她是敏感的,纖細的,眉梢或藏了些許哀傷。她眺望遠方時,那麼的飄遠,氣息、眼神,甚至我感覺到了她的思想也是,不知道她神遊在何處,又落腳何方。

一片雲,另一片雲,觸摸不到的遙遠又極近。隔著山高水遠,莫陌在和誰相聚?

一片雲和一片雲,誰也不能確定它們相聚於何時。我是敏感的,心理的成熟,對人事的疏離,讓我有更為清晰的判斷力和更多的感悟力。遠遠地,人生中這樣的距離,往往能讀懂一些想讀懂的人事因由,清楚他們的肌理和脈絡的走向。

不去觸碰。這是我的原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這些故事每個人都有一個八寶箱,將它們收集於此,然後交給時間保管,交給未來理清,交給一生想交付的人。

秘密因為沒有公諸於眾,才成為了秘密。

秘密很詭異,吸引人。不去打探或弄清,並不等於我對有些秘密不感興趣。

常人都有的通病我一件不落下,比如對未知充滿探求慾望,我不主動,但並不拒絕。

與莫陌的萍水相逢,這種機緣巧合本身就有秘密的色彩。多年以後這丫頭說,這是神的旨意。我沒有辯駁,甚至認為她是上天派來收服我的魔女,魔女妖氣,莫陌不。但她讓我欲罷不能的情感,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她是母親了。誰能離得開母親的懷抱?

莫陌有安然的神情,淡淡的情懷裡該是有芙蓉花的寂靜美麗,我很心安。在她的注視下,我分明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親人的模樣。我其實想保護他們,我掛記我是男人,我成人了,還有要告訴親人,山菊花又開了。

我想保護莫陌,對,就是這感覺。我幾乎在某一刻,落下淚來。

我是一個堅強的男人,我的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清楚地看到了。

一個孩子的行走,總有親人注視的目光,即使黃泉永隔。有磁場在大地上奔跑延綿著,他們追逐我的步伐,不遠不近地保護我。我知道,一定是這樣的。

秦安很熱心的樣子,挎著相機,他的姿勢比鏡頭裡的美女更撩人,一會兒東斜,一會兒西擺,一會兒蹲下,一會兒拉距離,他是很富有感染力的一個人。

女子站在山水中,誰是風景,都是最美的襯托。在旅行中的遊人,他們的表情都是妍開的花朵,最真最純,是快樂的。

等拍照的人猴急,一個個迫不及待中。拍照的人興奮,或許李永波打羽毛球的移動速度也沒他這麼有節奏。我在一旁看著他們,笑著想著。

莫陌也手舞足蹈,她很耐心地等待同伴的盡興,尋機會再上去。

他們叫:「莫陌,趕快來合影!」

莫陌回過頭來,對我說道:「駱生,你也來!」隨即歸到隊伍里去。

我擺擺手,示意他們自己合影。

秦安說:「駱生,別婆婆媽媽的,趕快來,聽團長的哈。」

我起身快步上去,讓人久等了不好。拒絕,此時最不合時宜。

莫陌站在我前面一排,與我近距離的挨著,她的衣袖散發著體溫,那是陽光的味道,還有蔓蔓的青草味。這是我從未聞過的芬芳,即使小喬也沒有。小喬的體香中多少有些柔膩。

莫陌是青草的味道,自然的散落,卻不熄不滅,無時不在。

灕江上的風在飛,從她的頭髮上飛來,掠過我的肌膚,我的手輕輕地拽了幾根她的髮絲,我嘴角含笑。她卻不知。我有點小男人了,也許是。

每一個男人,都是孩子。他們總想長大後保護女人——母親,妻子,女兒,這是他們天生的責任感和保護欲。但是,他們又總是在溫暖的懷中失落自己,將最為脆弱和童真的那一面,留給最親最愛最敬的女人。女兒、妻子、母親,他與她們無法分割。年幼時,他是母親懷裡的兒子。長大後,他是妻子的大孩子。有了生命的延續,該是父親威嚴的時候,他總是說:「寶貝,給我一塊糖,我也要吃。」他也學會撒嬌了。

我和前妻沒有孩子。渴不渴望孩子,我並不知,這是真實的想法。

也許,當我有一天有寶貝的時候,我不再會迷茫這個答案。

秦安找了一位旁邊照相的遊人,告訴怎麼拍,然後跑跳著進入隊伍行列。

我和秦安並肩站著,他快樂地笑對鏡頭,側著的臉龐有放鬆的笑意,我咧著嘴,對著遠處的山水。山水寂靜,遠方寂靜,我們的聲音回蕩在「茄子」聲中。

這一群人,三三兩兩的,各自放縱著自己的身姿,不同的背影角度,不同的山水際遇,在一陣陣快門聲中保持同樣的心情。秦安將相機給了莫陌,莫陌似乎興緻高昂,為大家儘力地拍著照片,俏皮地叫著「往這邊,這邊擠擠,再靠左一點」。他們在她的鏡頭擺弄下,一個個開花似的,融入在身後的千山奇峰中。如壁掛在雲峰上的花朵,瀲灧的活脫。我看著他們,和秦安並倚在欄杆上,在不遠處笑著談論他們。

秦安說:「來根煙?」

「謝謝,我不抽煙。你們真是一群開心的人,團長好,大家也好。」我笑著說。

「出來了,就是放鬆心情,憋在辦公室,一個個都像老頭子和老太婆了。」

「莫陌年輕,她不像吧。」

秦安大方地笑出了聲:「莫陌才28歲,當然不像我們奔四奔五的人呢!」

不過,秦安猛吸一口煙,沒有說下去。他望向那一群人,眼裡閃動著什麼。

我看清了,他的目光里有心疼,其實男人的敏感不亞於女子的觸角。

比如我,我見秦安閃動的都是滿目的憐惜。我們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們,在吵鬧中,莫陌依舊揮動著手臂。我的眼神隨著她飛揚的動作跳動。

我,疼了,沒由來地心在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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