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人約黃昏後 11

在遇到夢中人之前,上天也許會安排我們先遇到別的人;在我們終於遇見心儀的人時,便應當心存感激。

——《水晶之戀》

我隨著他們的腳步一直往前,從湖的這頭緩行到逐漸熱鬧的街區,他們並沒有要迴轉賓館的意思,興奮依舊。我見前面的中年男子回過頭笑說:「要不一起去喝幾杯,試試桂魚如何啊?」

大家應聲附和:「好!」一群人便浩浩蕩蕩地步往有桂魚的餐館。

灕江水,天下麗水。這江中生長的魚蝦、蚌殼、水草等,絕對是天然豐美的。

灕江魚,就叫桂魚。在清澈見底的江水中游曳長大的桂魚,素以肥、嫩、鮮、滑著稱,一道「清蒸桂魚」冠絕於耳,據說是桂林菜中的美味佳肴。

見他們興緻勃勃,我吃貨的因子也被激發得蠢蠢欲動,不自覺地跟隨而去。這樣的主動,出乎我平時的行事風格。

他們來到臨江不遠處的一個掛有兩個紅燈籠的土菜館,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將兩張方桌拼接起來成一桌。中年男子叫了服務員點菜。我在不遠處的一個邊角上落座,也是靠窗,只是桌面的範圍很小,看起來像情侶座。我聽男子點了兩碟酥花生,一盤鹽水雞,一碟香油黃瓜,一份涼拌豬耳根,一份滷菜拼盤,兩尾清蒸桂魚,還有一份臘蹄花湯,順帶叫了三紮啤酒,他還問了能否溫熱一下。服務員說可以將啤酒和上枸杞、紅棗、冰糖、橘皮等重新用溫火熬制,這樣味道鮮美,喝著暖和,口感極好。我不由一笑,暗道:「這四川人也真會享受,真正的吃貨。」

我也點了一份油酥花生,一份清蒸桂魚,一份香油黃瓜。在他們側面安心地看外面的世界。夜間有些涼,灕江的風,在春天裡,還是很無情地帶了絲絲刺骨。好在茶水很溫熱,含在嘴中的時候,不覺得清冷。

隔壁一直很熱鬧,四川人喉嚨大,嗓門清脆,這或許是他們的語言習慣。至於怎麼形成的,我想與他們豪放大方的性格有關吧。

那天給我讓路的女子背對著我,穿著一件淺綠的風衣,一雙黑色高靴子,圍巾和風衣也很搭,絲質的綠黃夾雜著碎花,洋氣而清爽。他們五男四女,她似乎最小,聲音在其中頗為好聽,洪亮而滿含笑意,溫婉而嬌柔,一點不做作。

我聽到她說:「這兒空氣真好,都要喝一杯哦!」

我撇了撇嘴唇,心想:「川妹子夠辣的,一說喝酒都熱情,夠厲害。」

在我生活的徽州,女子很少會主動飲酒,或者像這麼大方地勸酒。她們進餐細心而節制,不是餐桌上的飲酒對象。

兩桌的菜點得都雷同,只是我的少些,所以廚房很快就端上來了。花生米是酥油炸的,黃瓜伴著蒜泥、小蔥,很不錯的感覺,只有桂魚還沒上。桂魚是現殺現蒸,所以需要等上一點時間。我要了一瓶雪花純生,也和他們一道品酒吃菜。

我一個人獨酌白月光,他們則舉杯同飲歡喜。

他們的熱烈也使我從中融進了些許暖意,單薄不是那麼明顯了。或許總感覺與他們相熟,畢竟睡在隔壁已經兩晚了,離得那麼的近,有些緣分。

我暗想輕笑的時候,發現背對著我的那位年輕女子轉身,剛好看見我的小動作,她嘴角扯了扯,含著微笑,有點小可愛的模樣,散發著樸素的情懷。對,我覺得我對她一直持有一個詞的評價:親近。這是他人所不能給予我的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在這異鄉的夜晚里尤為明顯。那天,當我們四目相對時,我對她便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好感。我見她望過來,抿嘴笑了一下,她調皮地一伸舌頭,便轉過頭去了。在清蒸桂魚上桌前,她一直未回頭。

我和他們的清蒸魚是同時端上來的。整個菜品色澤很美,魚兒腹部上散撒著一層翠綠的小蔥花,還有紅的椒絲和細末的肉絲鋪墊其中,散發出一股清香味,非常誘人。湯水不多,有芡粉勾汁,剛好洇住青花的盤面。我口角不自覺地冒出哈喇子,提筷便享用。

我學著四川人吃酒品魚的樣子,一點點地剝落細細的肉質,鮮嫩細膩的入口即化。對於魚刺,我極為小心,我很怕刺,從小就怕。我這「食魚族」除了愛好吃魚外,對吃魚的技巧,一直是相當弱智,與這稱號極不相稱。

沒聽見那女子再出聲,我估計也在默默地剝魚中。

從我的視角看過去,他們一群人衣著都非常得體,雖然語速快,語調高,但是說話的水平和層次,卻極有涵養。估計是一支外出旅行的單位團隊,走的也應該是自由行,只有自由行的旅行者才這麼悠閑自在。後來,事實印證了我的猜測一點也沒錯。

因為我和他們同屬自由旅行者,在接下來游灕江、陽朔時,我們搭伴而行。我和那位女子也就認識了。

緣來如此,如此簡單。上天曾經的安排,只為今天的演繹作著過程的鋪墊罷了。

我靜靜地吃完了這一頓愉快的晚餐,趕在他們離去前,先回到賓館。

我是一個不喜歡被人過分關注的男人,一直行走在網路世界,將冷漠用作對付外界的手段。

冷漠,從骨髓里的拒絕,那才是真正的一種冷。有時,我明明含笑著和你說話,卻是拒你於千里之外。我笑著鄙夷著世界的各種,非常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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