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人約黃昏後 8

現在很清楚,我向你走去,你向我走來已經很久很久了。雖然在我們相會之前誰也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廊橋遺夢》

走向你時,恰好你回眸。

在愛情的故事裡,無論以什麼樣的形式相遇,都註定了不平凡。

那些古老書籍中鐫刻的愛情寶典,或許,每天都被不同的戀人們演繹得淋漓盡致,件件不重樣,卻有驚人相似的發展史,每一個環節缺一不可,環環相扣。這些愛的烙印,最美不過相遇的瞬間,我們走向彼此,走向憧憬,只為傳說中的五百年,以及五百年才修得的冥冥相遇。

席慕容的《一棵開花的樹》寫道: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

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這棵樹,走過年年歲歲的等待與守望,只為生命中某一刻的偶然相逢。

小旅館前的這一群人都有些大嗓門,老遠就能聽見他們的對話聲,語速飛快。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一口的四川腔調。但是,我能從他們的爽朗聲中感覺出成功抵達目的地後的喜悅。在深沉的夜色里,抵達就是一種安全的歸屬感,無論男人、女人都需要這種心理保障。

他們男男女女一行大致有七八個,行李拖拖拉拉地在旅館前排開,我想順著過去,還真費了些勁,還好其中一位細心的女子說道:「都讓一讓,別擋著路,有人要過去。」

他們挪了挪物件,總算讓出道來。我從女子身邊走過,不覺轉了一下頭,點頭表示感謝。她圓圓的臉龐帶著紅暈,微微頜了一下首。在夜晚的燈光下,秋日的蕭瑟並不顯現在她的臉上。沒有再回頭,我微笑著路過。

這一晚睡得很沉,是很享樂的一天。

早餐館,咖啡吧,夜市攤,小旅館,一切都作驛站來去。

我沒有做夢。我原以為這樣的頗多感觸里,在異鄉的明月光中,會誘發多情的觸角。

我始終以一種時常驚醒卻不能真正醒來的睡眠狀態維持著屬於我的每一個夜晚。

也許,倦了,真能好好地放下,睡好。

閑呆了一天,睡前決定第二天找一處灕江的熱鬧地段走走看看。

於是,第二天清晨,我帶著明確的意識出門了。

在我的印象里,一隻杵在水中的大象,鼻子認真地汲著水,這成了我對桂林的總體認識和感覺。我到達的地方,也和大象有關,它叫象鼻山,又稱「漓山」「儀山」「沉水山」,位於桃花江和灕江的匯合處,是得天獨厚的風水寶地。

象鼻山景觀,從唐宋即興起。宋薊北處士詩云:「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還流。」明朝詩人孔鏞則描摹得更為細緻:「象鼻分明飲玉河,西風一吸水應波。青山自是饒奇骨,白日相看不厭多。」可見,歷朝歷代的文人騷客大多對於這樣天然的形象頗為鍾愛,潑墨頌揚,鐫刻揮毫。

我到達象鼻山側岸的時候,人群稀疏。遊玩時,我有一個習慣,到的不是最晚,就是最早。這樣我可以在發白的天色中,或是在星星點點似的燈火里,以寧靜的心情走向一個嶄新的未知。當然,這裡是旅遊區,不晚就早的出行,也會給一天的遊覽帶來許多意想不到的收穫。

象鼻山映入眼帘的時候,山霧迷離,撲面迎來。一切這麼近,又那麼遠。

我對這種景點有深入的了解,要想看見最美麗最真實最本真的一面,必須在人際清冷的時候與它默默相對。

有時,最鍾愛的,未必要和她耳鬢廝磨。抬眼默示,俯首銘記,這樣就好了。

我和她即是這種狀態。我們有時,一天兩人窩在家裡一句不發,我敲字,她看書。

那麼的近,心跳、呼吸和熟悉的煙火味,統統摻和在小小的房間里,又似乎遙遠得不可思議。我們在各自的城堡中,宣誓為王,互不干涉。

看人間景緻,應當有這樣的感覺:你與它,它與你,陌生或熟悉,喜歡或疏離,並不是越近越好,保持距離才會感受到不同的美麗。

象鼻山的確是很獨特的景觀,它獨一無二地矗立於江水中,經過日積月累的水流滌盪,多了一份靈動和鮮活。儘管每個人眼中的它都有所不同,但對於文藝分子來說,留在心中的只有詩意的境界:「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有道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為它,我走向山上。

在這天漸漸地放亮中,在慢慢的喧囂中,越來越多的人走近灕江,走向象山。我決定走向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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