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重出江湖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眨眼間又是一年春,柳條發了新芽,絕勝煙柳滿城。

肅州,一個茶樓上,穿著便服的肅王輕輕地磕了一下茶。他看著端坐在對面的女子,開門見山,道:「你的來意是為了龍吟?」

面前的女子一身颯爽黑衣,連一頭亮澤的青絲都規規矩矩地綰著,沒有戴任何的髮飾。她用黑布蒙著臉,僅露出三分之一的面容,隱約可以窺見那蒼白如同白瓷一樣的肌膚,還有一雙似冰雪般的冷眸。那冷眸,只需看上一眼,便能攝人魂魄一樣。

那女子點頭,道:「是。」

僅僅只是一個字,卻如同珠玉落地,帶著清越鏗鏘,讓肅王不禁開始尋思起了眼前的女子,若是將這面紗揭下來,又該是何等風情。他才這樣想著,將手往前伸出。女子拍了下桌子,那擱置在桌上的寶劍便飛騰起來,砸在肅王的手上。

肅王悶哼了一聲,露出玩味的笑意,道:「想要龍吟?可以,那便做本王的側妃如何?」

那女子的面色一冷,道:「王爺自重。」

明明肅王的容貌也算是出眾,但偏偏表現輕浮,顯得俗不可耐起來。他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年紀並不大,看起來卻彷彿三十好幾的人。再加上那急色的模樣,比起他另外兩個兄弟,簡直是相形見絀,故而在民間的風評極差。

可是龍吟,傳聞偏偏在這麼一個人的手中。而他的野心,絲毫不比任何一個亂臣賊子小。據說因為想盡擁天下美人,才有了想要踏足帝位的野心。

這個天下,永遠不乏擁有野心之人。就算許多人因為野心,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也不能改變後人為了「權力」二字,前仆後繼。他們總是有超乎尋常的自信,覺得自己會是那個能夠取帝王而代之的真命天子。

「那我們便來談談合作。」肅王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盯著女子的眼也少了幾分露骨之意,多了幾分重視,「你是取詭門而代之的瑰色幕後掌舵人?」

詭門本是當年江湖第一組織,總部設在皇城。不過,三年前遭遇一場浩劫,傳說有兩個女子上門踢館,硬是從詭門中殺出了一條血路,讓當時的詭門掌門認其一為主,自此詭門易了名號,改為瑰色。

瑰色中向來不乏絕色的女子。江湖傳聞,她們個個心狠手辣、陰險狡詐,又武藝高強,於萬千人中,取一人首級如探囊取物。

詭門向來隱秘,而瑰色比詭門更隱秘。隨著最近兩年瑰色成員在江湖中活動,瑰色的名聲才漸漸大了起來。當年的傳聞也傳得有板有眼,那兩個殺出血路的女子,儼然如同從地獄中出來的奪命羅剎。甚至有傳聞說,在她們美麗的皮囊之下,是黑得能流出膿水的心。

「掌舵人稱不上,只是一個區區的跑腿之人罷了。」那女子淡淡道,「我要借用你的龍吟,可有什麼條件?」

肅王摩挲著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緩緩地笑了,道:「梧州有處鐵礦,官府尚未發現。本王想借用瑰色的力量,將那處鐵礦轉移出來。」

「鐵礦?」那女子挑眉,瞞著朝廷把爪牙伸到梧州去偷礦?這肅王,看來也頗有膽色。下一步,便是要私造兵器了吧。不過她也沒有追問,道:「這些都好說,只是若屆時我見不到龍吟……王爺可要掂量掂量惹怒瑰色的後果了。」

話畢,她輕咳了兩聲,原本蒼白的臉,似乎又白了幾分。

肅王正欲關懷幾句,卻被她冷淡的目光凍住。她同肅王商議了一番,如何瞞著朝廷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鐵礦轉移,而後便身如輕鴻地從茶館的窗戶一躍而下,眨眼間就隱入了人群之中。

這黑衣女子一路來到一處隱蔽的宅院。宅院的牆上爬滿了青苔,甚至離得近了還能聞到腐朽的氣息。

她推開那扇發出咯吱聲響、彷彿下一秒就要散開的門,走了進去。明明外頭看起來無人居住,裡頭卻是春色滿園,好一番熱鬧。

曲徑通幽,越往深處走,裡面的景緻越精緻。庭院樓榭錯落,甚至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卉。

黑衣女子聞著空氣中散發的草藥味,將罩在面上的黑紗揭下,露出一張欺霜賽雪的容顏。容光大盛,似給這早春之景增色了不少。明明是一身肅殺的黑衣,卻因為那扶柳的身段而襯得活色生香。

「主子。」

她走到這裡,便有一個穿著綠衣的美人盈盈一拜。

黑衣女子同她交代了事情之後,道:「梧州那邊你派人去打點打點,近日我也打算過去一趟。」

「梧州?」沈綠衣聽說要去做的事情後,道,「主子打算親自去一趟?梧州最近事情多,那山寨頭領叫什麼來著……對,關二狗,也不知道走了什麼霉運,明明還不成氣候,居然就被朝廷盯上了。今上直接派了景王去剿匪,殺雞用了牛刀,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還不是打那批鐵礦的主意,肅王還當真以為鐵礦就他發現了。更何況,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有些事情還是要扼殺在萌芽比較好。」黑衣女子的目光一滯,似是回憶起了往事,目光變得有些悠遠,嘴角噙著一絲笑。「景王來了,那我更應該去會一會。轉眼,已經過了三年啊。綠衣,你當年可後悔,同岳承霖的那樁事?」

沈綠衣搖了搖頭,道:「不後悔,我做那件事的時候,就想到了會發生的結果。」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發生很多事情。比如說,虞聆音從崇安侯的嫡孫女、大諾皇朝的皇后,成為了江湖組織瑰色的幕後掌舵人,也成了一個……拋夫棄子的人。

再比如,萬安侯的世子當街為紅顏一怒,將永寧侯世子刺死,鬧到御前。最後,就算有人將永寧侯世子平日里做的那些腌臢的事情捅了出來,也不能改變岳承霖背負一條人命的事實。就算岳家有太后撐腰,皇帝也不敢偏心得太過。他正猶豫不決時,太后出面,大義滅親,要求以命抵命,滿朝震驚。與此同時,萬安侯也傳話給太后,若他的兒子真有個三長兩短,定要同太后恩斷義絕。

最後皇帝還是顧全岳家的顏面,憐惜岳家僅有一個男丁,將岳承霖貶為庶民,終身流放,不得回京。

萬安侯心灰意冷之下,也因此頓悟。他這麼多年來,身為外戚,低調是為了哪般?想要保全富貴,到頭來,連唯一的兒子也護不住,那他的富貴要來何用?再加上岳太后大義滅親的態度,萬安侯便有些自暴自棄,行事也越來越偏激。

在京城中,萬安侯漸漸惡名聲起,並在朝堂上同永寧侯針鋒相對。二者互相揭短,形成了惡性循環,名聲越發狼藉。

岳承霖流放途中,那導致這一切發生、幾乎被人遺忘的紅顏禍水沈綠衣出現在黃沙的盡頭。她靜靜地立在那兒,丰姿依舊。

岳承霖大喜過望,沖著那邊喊:「鶯鶯,鶯鶯你沒事?你是……你是來陪我的嗎?可是我並不想讓你受苦。房州畢竟是苦寒之地,你走吧。」

隔得近了,岳承霖才留意到,沈綠衣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淡,他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猶記得那時,一向待他不假辭色的沈綠衣淚水漣漣的樣子。她幾乎要哭得喘不過氣來,她說了什麼,她說……永寧侯世子看中她的美色,對她欲行不軌之事。

岳承霖急紅了眼睛,永寧侯世子不是不能人事嗎?

沈綠衣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道:「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心無淫念,一個男人想要對女人使手段,方法多得是。」

那一刻,他的理智,轟的一下就消失不見。那根弦崩斷了,再也接不回來了。他上街,往永寧侯府沖。正巧在路上便看到了永寧侯世子,他前去質問。然而對方神色輕浮,污言穢語……

再之後,那一把刀刃就直直地插在永寧侯世子的心上。而他的手,拿著刀柄,永寧侯世子的鮮血順著刀刃淌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而沈綠衣,在他的刀刃刺向永寧侯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沈綠衣看著他漸漸淡下去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有件事情,我一直騙了你,我不叫沈鶯鶯,我叫沈綠衣。」

岳承霖心裡發苦。

他始終覺得她有苦衷,才沒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也許是因為他的父親覺得沈綠衣是罪魁禍首攔著她,也許……他心裡想了很多,卻抵不過沈綠衣見他如同陌生人一樣的態度,也抵不過……她同他相見,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要劃清他們的界限。

他雖然被美色迷昏了頭,然而卻並非愚笨之人。

此時此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美人計啊,他何德何能也會被美人計給擺了一道?

「哈哈哈……一件,你騙我的何止一件事!」他如同一隻暴怒而絕望的獅子,狂笑了起來,「我居然還會慶幸,你這樣一個讓我身敗名裂、讓我有家不能歸的人還活著。還慶幸一個害我父親痛心、姐姐難過、疼我的姑姑親自讓人賜死我的人安然無恙。」

「我陪你走完這一程。」沈綠衣的目光依然冷淡,不理會岳承霖的謾罵,這樣告訴他。

「不用。你陪著,反而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