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等魚上鉤

蕭洛雋送聆音回宮後,並沒有多留,泰王一事還有很多的後續事要解決。

他看到聆音的反應,最後不放心還是讓太醫前來診斷,並開了劑安神的葯。

蕭洛雋走後不久,聆音躺在榻上閉目養神。隔了許久,等到她喝完安神的葯,準備睡去的時候,淮姨才出現。

聆音的鼻子現在十分敏銳,聞不得半點血腥氣。淮姨一進來,她便皺了皺眉頭。她身上新增加的傷口就算經過處理,但那濃重的血腥味還是透出了衣裳。

淮姨道:「在宮外應該沒有出什麼事吧?我聽說泰王派了人在宮外去刺殺你和皇帝,怕你有危險,又顧及孩子會束手束腳。不過我叫人預警過了,你應當有看到吧。」

「他早已有準備,無礙。」聆音看向淮姨的目光淡淡地道,「淮姨,泰王謀反一事,你可有參與進去?」

淮姨心裡一驚,笑道:「我怎麼會參與進去呢。」

「是發現泰王沒有勝算才抽身而出的吧。淮姨,我不想有朝一日,連你也不能信任。」聆音冷冷道。淮姨這樣的性格,本來就唯恐天下不亂。更何況,她的身世複雜,有時候行蹤也成謎。本來淮姨是她的長輩,從前也不太過問一些淮姨不想告訴她的事情。但聆音也不喜歡,淮姨會有對她刻意隱瞞的一日。

「阿止……」淮姨嘆道。沒想到當年一步一步看著長大的小女孩,如今對她用著這樣一副神情,也有幾分怒氣,「泰王謀反,那些派到宮外的刺客,用了我們的一些勢力。泰王……」

「淮姨也不必說了,我並非責怪你,只是擔心你。淮姨莫要引火燒身。蕭洛雋並非好相與之人,莫要讓他揪出來。」聆音凝了凝神色,「與狼謀皮,就要當心被狼咬。」

她嘆了一口氣,道:「那廢后詔書……還是儘早派上用場吧。」

清晏十二年秋,泰王造反落下帷幕,泰王當場伏誅。今上寬宏,並沒有株連邵家九族。僅是罰沒家產,男丁流放,貶為奴籍;五代之內,不許參與科舉,除非立了大功,才能脫賤籍。女性為官家奴婢,又念在宮中的邵貴妃並不知情,僅是被連坐褫奪了貴妃封號,貶為邵妃。

世人贊蕭洛雋宅心仁厚,不過聆音知道,此刻以他的身份地位,早已不需要像數年前處置他的皇叔那樣,通過殺戮來立威了。饒過一些無關緊要又引不起風浪的人性命,反而會換來人們的稱讚。

聆音去探望邵妃時,只見邵妃往日那冷傲的神情已經不見了。她的臉上,表情淡漠,看上去整個人都顯得更加冷冰冰,沒有生氣。

邵妃和邵貴妃一字之差,地位天差地別。往日的天之驕女,如今雖然仍是一宮之主,但畢竟支撐著腰杆子的底氣已經沒有了。往日越是飛揚跋扈,風光無限,如今就越是門庭冷落,人人嘲笑。

彼時,聆音的禁足令已經被解了。她悄聲潛到瀛心宮的時候,親眼看到一個嘴巴刻薄的宮女,笑著說:「那瀛心宮的罪妃,還有何顏面活下去。從前從鼻孔里看人,現在,她怎麼不傲氣了?傲氣點兒的話就該隨她父親一起自刎謝罪。」

邵妃只是在旁邊看著,嘴角勾起譏誚的笑意:「本宮是該隨我的父親去了。只是,本宮這一條命,是他最後求的,本宮為什麼又要揮霍呢?」

邵妃這樣黯然,聆音卻忍不下去,當即斥責那目無尊上的宮女,道:「來人啊,將這嘴碎的宮女,帶到掖庭去,按以下犯上的罪名論處。」

「皇后。」邵妃動了動嘴角,卻也僅是如此。如今的她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也懶得應付這些人。

「宮裡也有上下尊卑,邵妃你從前的傲氣去哪兒了?」

「傲氣?在那夜晉寧宮之前……就丟了。」邵尚萱笑了起來,「我要傲氣,又有什麼用?能換回我的父親嗎?如今我甚至連晉寧宮,都不敢去。我寧可皇上將我貶去冷宮。」

「就如同你說的,你這一條命,是你父親最後求皇上保下來的,你更不應該如此自暴自棄。」聆音道。

說來聆音倒是挺同情邵尚萱的,甚至覺得她們的處境此刻還真有點相同。蕭洛雋的母親,是她的殺母仇人。而現在,蕭洛雋又成了邵尚萱的間接殺父仇人。

「那我在這宮中還有什麼意義呢?我雖然不怪皇上,我父親是敗寇,又是自刎,他是咎由自取。然而,看到皇上,我總是會想到那天晚上的畫面。他當初為什麼要送我進宮呢?我和妹妹,從來就不需要更煊赫的地位,他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邵尚萱略有些失神的眼睛裡隱隱有水光浮動。如今的她打扮甚為簡單,因為想著給泰王守孝,穿的是一身白衣,頭上也是釵環未施,僅戴著一朵細碎的小白花。雖然素淡,比起從前濃艷得有侵略性的美貌來說,這樣子的她,更是美得驚人,增加了一股柔弱之美。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權勢這東西,對男人來說,一旦沾染上,便難戒去了。」聆音的眸光淡淡,兀自嘆了一口氣道,「邵妃,你現在還有個妹妹。」

「阿白,她怎樣了……」邵妃的神情終於不再是一成不變,而是透露出了緊張。泰王雖然家大業大,不過子嗣倒是不多,同邵貴妃一母同胞的僅有她和邵姜白。餘下的,便只有關係不那麼緊密的庶子庶女了。

「被罰沒為官婢,景王蕭覽瑜將她領了回去。」

邵妃聽到這,一時沉默,隔了一會兒,道:「阿白向來仰慕景王,只是如今這種局面……」她搖了搖頭,「景王對她到底只是同情而沒有愛。」

「你現在應當要振作起來,邵家此刻並非只有你一個人。那些流放或者罰沒為奴的弟弟妹妹,有朝一日,還都需要你來照拂。皇上並非是非不分之人,不會因為你父親的事情遷怒你。」聆音點到即止。

自此之後,邵妃在宮中雖然門庭冷落,但因為有聆音的照拂,日子過得並不艱難。聆音時常去邵妃的宮中,同她閑聊,倒發現有些興趣愛好相投,彼此也算有了交情。用邵妃的話說:「我這才明白什麼叫患難見真情,沖著娘娘這些日子的照拂,我以後定然會承娘娘的情。」

她的眸光中,有看破世事的淡然:「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段晨岫這人,你一定要小心。」

聆音凝了凝目光,想到前陣子給邵妃的那個消息,神色一怔:「虎毒尚且不食子……」

這後宮中的女人,還真是沒一個簡單的。

如今在宮中,邵妃徹底失勢,姝妃後起之秀,更兼誕下了皇帝的第一個孩子,身份更是水漲船高,如今在宮中也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只不過公主的身體柔弱,她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公主的身上。而怡妃一改平日的形象,作風變得雷厲風行起來。在邵妃倒台之後,順利地抓緊了後宮的權柄。

許是因為離宮的時日將近,後宮的這些事情,就算有時候輕微地影響到她,她也撒手不管了。

晉寧宮內,岳太后同蕭洛雋閑談時,狀似無意提起,道:「說來皇后許是對哀家有些誤解,以至於行事有些偏頗。不過皇后到底還是小女兒心性,哀家也不想計較那麼多。」

岳太后鮮少在他的面前議論人的不是,蕭洛雋本飲著茶,聞言,手中的動作頓了頓。岳太后向來是同聆音「和睦」相處,至少從表面上看是如此,何來因誤解而生的罅隙呢?

他想到岳太后壽宴當晚受驚之事,那瞞不過他的眼線。當夜岳太后假借上次的名義徹查後宮之時,便有人將探知的事情起因經過報告給他了。

談起這事,岳太后向來顧左右而言他,主張息事寧人。蕭洛雋便隱隱有所猜測,也藏在心裡,只當作不知,如今岳太后卻突然提起了皇后。

他的目光盯著碧綠透澈的茶水,意興懶散,道:「真的是誤解嗎?」

岳太后便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了。雖然皇帝是她從小帶大的,但從沉默寡言的小皇子,到如今君心莫測的帝王,有時候甚至連她說話也要斟酌再三,心裡打好腹稿才能訴之於口。

她自嘲道:「不然呢。皇后是長極公主的親女,皇帝你是早就知道的。當年傳言先帝心慕長極公主,求而不得才封其為公主。這些事情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其事。當年哀家守著你的父皇,各種酸苦只能獨自承受。哀家如今身處這樣的位置,是你父皇的正妻,皇后怕是覺得,當年是哀家橫刀奪愛。也罷,哀家已經是這把老骨頭,行將就木的人了,皇帝愛信不信吧。」

「母后何時對朕也有了隱瞞?」蕭洛雋的聲音里聽著倒有些失望之意,「壽宴當日,萬安侯所進獻的鳳簫,乃是鳳兮宮中流出之物吧。母后竊人東西在前,也不怪皇后妄自揣度。」

岳太后心裡一驚,也明白這時候要以勢壓人,怒道:「竊人東西在前?皇帝為了一個女人這樣評價你的母后?萬安侯也說了,乃是宮中有人竊取了鳳簫拿到宮外去變賣的,怎麼到了皇帝的眼裡,變成了這鳳簫是哀家盜竊皇后之物?」

蕭洛雋的聲音里聽著像是沒有什麼情緒,道:「那就是朕誤會母后了。」

越是這樣不溫不火的態度,便越是讓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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