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皇城不夜

今夜的皇城,註定不平靜。皇宮那處,火光衝天,因為殺戮,夜空中都帶著濃郁的血色。

看蕭洛雋一副鎮定自若、勝券在握的樣子,聆音嘴角微扯,道:「皇上此刻不回宮中坐鎮,就不怕情勢失控嗎?」

蕭洛雋搖了搖頭,道:「朕若是在皇宮中,泰王怎麼會這麼快就下決心逼宮呢?」

泰王這是想用一招釜底抽薪,讓他回宮之後發現,江山已經旁落。而那些刺客,也不過是為了絆住他在宮外的步伐罷了。

聆音默然,只聽蕭洛雋道:「泰王有反心,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只不過前陣子朕出巡留他在京城,讓他察覺到朕有防備,故而不敢輕舉妄動。而這段時間,他發現封地中大權已旁落,囤積的兵馬又被朕發現,還被景王納入了麾下。他漸漸意識到,要是再按兵不動,那麼今後也就只能成為一個普通王爺,無權無勢,任人宰割。人的慾望是無限的,尤其是在他馬上就要離京的情況下,他就開始按捺不住。朕還給他送了這麼一個好機會,他果然也不想失去這樣一個機會。」

「若是泰王放棄這『唾手可得』的機會,一直不反呢?」聆音道。

「他不會。若是一直不反,那便是在醞釀著更大的陰謀,或者在等待一個必然成功的時機。更何況,泰王自入京以來,便一直小動作不斷。他甚至可笑地以為,凡事只要以利誘惑,便能成。只可惜,這次他註定要失望了。皇城至關重要的守備之人,怎麼能夠那麼輕易被他收買?」他的眼眸寒涼,彷彿所有的陰謀詭計在他眼裡都無所遁形,「朕不會容忍有這樣一顆毒瘤在身邊的。」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泰王在今日之前,是否常做登臨帝位的美夢?是否覺得一切唾手可得?他將要執掌大權,從此龍袍加身,春風得意,總攬天下事?

兔死狐悲,在這一剎那,聆音望著身邊俊美如神的男子,一時間全身上下徹骨冰冷,連交握的那隻手都僵硬了起來。

她在想,自己此刻是不是也陷入了身邊男子給她的迷幻夢境中?會不會這一刻的溫柔也不過是溫水煮青蛙,是他為她備好的瓮?

他算計人的時候悄無聲息,慢慢給人甜頭,讓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也許不久的將來,他會慢慢給她放權,漸漸看著權力將自己迷失,最後踏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聆音知道她的情況和泰王不一樣,她擁有他的孩子,她和他有過肌膚之親。可仍萬分害怕此刻的柔情,不過是過眼雲煙;害怕自己的小心思,在他的眼裡無所遁形;害怕有朝一日,會從雲端瞬間跌落到塵埃。即便有時候,他流露出的溫柔,並非是刻意。

然而,她在他的心裡,本來就是一個「心思叵測」的人。

聆音始終不能忘記那一晚,他說出這四個字的樣子。即便可能只是一時氣話,但有時候,氣話也反映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她有絕世武功,她的旁邊有身份神秘的淮姨,她還是傳說中與「詭門」有千絲萬縷關係的虞則琬的孩子……

無論哪一點,都代表著她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背後擁有大秘密。然而,蕭洛雋卻是聽之任之,每次都只點到為止不深究。

也許,她在他的心裡,也是一個欲拔的毒瘤?假意讓她放鬆心防,實際上,是為了迷惑她好讓她放鬆警戒,從而……

聆音不敢再往下想,越細思,心裡越是冰涼一片。

蕭洛雋感受到聆音手心的涼意,微微側目,瞳孔漆黑如濃墨:「皇后?」

「風太大,有點兒冷。」聆音道。

他將外袍褪下,披在她的身上,露出精壯的身軀,淡淡道:「皇后和他不同。」

不同嗎?

那帶著男性溫熱氣息的外袍攏在她的身上,給她帶來了些許的溫暖。也許,她的確不同,因為她有一個他的孩子?也許,是因為她的那些陰謀算計,只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打小鬧,不會影響大局?因為盡在掌握中,所以只是他忙裡偷閒的娛樂遊戲?

所以,假如有一日,她要傷害他的母親,他會不假思索地割捨掉她?甚至她以為大仇得報的時候,只會換來岳太后鄙夷的目光,說一句不自量力?

聆音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她並不希望自己是處於這樣被動的局面,她不應該被皇宮束縛,更不能被蕭洛雋縛住。

「皇上何出此言?」聆音難以忽略蕭洛雋的這句話。為什麼不同,因為拿過來比較過。即便蕭洛雋的這句話是為了讓她安心,可還是讓她各種多想。

他頓了頓,續道:「別多想,安心養胎。」

他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聆音自然也順其意思,道:「那皇上是知道泰王今夜定會謀反,所以才帶著臣妾出來的?」

「嗯。」蕭洛雋微微頷首,「你在朕的身邊,朕才更安心一點兒。」

如果是在剛才那場對話之前,蕭洛雋對她這樣說,聆音心裡肯定會暗自歡喜。為什麼只帶她,而不帶段晨岫?或者不帶其他人一起出來?但是現在,聆音聽來,卻覺得這句話帶了別樣的意思。為什麼安心,因為怕她會趁亂渾水摸魚嗎……

聆音淺淺一笑。

此刻,觀景台下的刺客已經被盡數拿下。那些黑衣刺客早就抱著必死之心,在被擒拿的那一刻,就咬破了藏在牙縫中的毒囊自盡。

那穿著攤販衣服的禁軍副統領,已經上觀景台來稟告,道:「反賊們大多數伏誅,不過還有一個人逃走了。已經如皇上的吩咐,派人扮成黑衣人,告訴泰王這邊已經事成。皇宮那邊傳來消息,泰王已經帶著大軍包圍了各大宮殿,此刻泰王正在晉寧宮外。他的那些親兵已經在暗中被換成了我們的人馬,就等著皇上發號施令了。」

蕭洛雋冷目一掃,皇宮那邊,有信號煙火悄然地燃了起來,道:「該收網了。」

似是顧慮著什麼,他沉吟了下,道:「那些礙路的,便清理開,再調查下他們身上有沒有其他線索,泰王是否借用了其他勢力。」

「是。」

副統領應道,而後乾脆利落地下了觀景台。

隔了一會兒,蕭洛雋才眉眼溫和地對聆音道:「皇后,我們回宮吧。」

晉寧宮外,泰王的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意,對身著華服的太后道:「岳太后,你還不折下你的傲骨嗎?皇城已盡在我的掌握之中。皇宮中已經圍滿了我的人馬,而你的兒子,最不應該的是在這個時候出宮。此刻,他如同喪家之犬,被我的人追殺。等他回來便會發現,他已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亂臣賊子。」岳太后高昂著頭顱,冷冷地看著泰王。

「亂臣賊子又如何?這天下,向來是成王敗寇。經過今晚,本王便將龍袍加身。而你,本王會體面地賞你一條白綾。」

岳太后的目光一凝。正想開口,卻聽到站在她旁邊的岳留思開口道:「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我相信皇上一定會回來撥亂反正的。」

岳留思雖看上去是個少不更事的少女,但遇到這種局面,心裡雖犯怵,卻絲毫沒有像那些膽小的女人一樣哭哭啼啼,臉上始終帶著不屈的表情,更難得的是居然在這種時候還會出言反駁。

岳留思這話,泰王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眼裡,這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天真的想法罷了。

泰王盯著岳留思的眼神,就如同一條毒蛇一樣陰冷。他緩緩一笑,道:「岳太后的親侄女,不錯,這樣的身份地位……今後,我封你一個岳才人如何?」

這簡直就是屈辱!岳留思心高氣傲,又何時被這樣侮辱過,剎那,渾身的血液湧入了臉上,跺腳道:「你……」

一個黑衣人上前,對泰王耳語了一句。聽到黑衣人的稟告,泰王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而這時,邵貴妃匆匆趕來。顯然是已經歇下,聽到這外頭的動靜跑出來的。她穿著一件水藍色的裙子,頭上僅僅用了一支素釵將頭髮綰起。因為知道她的身份,士兵也不攔住。看到泰王,她道:「父親……你好好地做個王爺不行嗎?為什麼……為什麼要逆謀造反?」

「不是叫你們攔著她在瀛心宮嗎?怎麼還讓她到這兒來了?」泰王看到自己向來寵愛的大女兒此刻的樣子,皺了下眉頭。

那些士兵低著頭,不說話。

邵貴妃眼睛裡帶著淚光,像是隨時會流淚的樣子。她向來心高氣傲,知道父親擁兵自重,卻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來逼宮。

逼宮,若是失敗……那就成了敗寇,喪失功名利祿,甚至連性命都保不住。

邵貴妃搖了搖頭,道:「父親……那是我的丈夫啊。父親,你……住手吧。」

「丈夫?」泰王的嘴角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道,「萱兒,等明兒個,你便會是尊貴的公主。到時候,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又為什麼要在皇宮中受氣,看著蕭洛雋寵幸他人?到時候,你的丈夫會對你一心一意,也會是舉世無雙的兒郎。」

「不……那都不是他。」蕭洛雋俊美如神,又是少年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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