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廢后詔書

長孫舞回來道:「姝昭儀自從上回被宋氏驚嚇,當時雖然無恙,但之後胎兒總有些不穩。奴婢遠遠看著,姝昭儀冷汗直淌,臉上神情痛苦,想必是真的疼得厲害,要不然也不會讓人到鳳兮宮來叫人了。」

「姝昭儀向來身體康健,並非是病弱之人,這次可是飲食起居上出了什麼問題?」聆音道。

「奴婢聽太醫說,姝昭儀這樣的情況已經發生了多次,只不過往日忍著就挨過去了,但是今日實在是疼得緊。太醫說,昭儀早年曾受過寒,導致身體看起來康健,孕育子嗣也無礙。但本源還是傷了,一旦有什麼問題,便會爆發出來。」

「真是糊塗。」聆音雖然對段晨岫的觀感一般,然而這種遇到什麼疼痛,等挨過去就沒事的想法,著實是要不得。更何況,以她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太醫又非是不能使喚。

但這些都是旁人的事情,只要這火燒不到她的頭上來。

聆音道:「對了,太后娘娘這次所賜的那些賞賜,務必好好查驗一遍。那些無關緊要的擺設,可以挑一兩樣放在寢殿之外顯眼的地方。至於吃的用的,若是實在需要用的話,讓人好好查驗幾遍再用啊。」

她可不相信太后會時時刻刻盯著鳳兮宮,隔三岔五地便來鳳兮宮看看。太后的東西她更是不放心,在宮裡浸淫已久的女人,若真使用手段,那可是層出不窮,招架不住的。

聆音進入寢殿中,隨之而來的是淮姨。現在只要長孫舞去小廚房裡點玲瓏糕,淮姨便能會意,偷偷潛入寢殿中來找她。

而今天等淮姨的時間比從前長了些,她身上穿著一身玄衣,臉上圍著黑巾,剛從關押宋氏的冷宮回來。淮姨道:「宋氏自從去了冷宮,我無聊時便喜歡到冷宮去瞧瞧她,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今日去的時候,正巧看到冷宮中那些僕婦在用著陰損的手段毒打宋氏。宋氏不堪其辱,正尋了一根白綾,想要自縊。我順手將她救了下來,並告訴她,妃嬪若是自縊身亡,可是要累及家人的。她只得打消了念頭,不過神情痛苦無比。」

聆音道:「那淮姨你定然是用你天花亂墜的嘴上功夫,讓她覺得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並且會救人到底了?」

淮姨想到宋氏那一臉被人蠱惑悔不當初,將淮姨看作是救命稻草一般,道:「她又能指望誰呢,當初指使她去推段晨岫的人,自從她入了冷宮生怕撇不清關係,壓根就沒有去冷宮看過她。也許還想著宋氏最好在冷宮被人凌虐致死,或許那些宮人們也是受到那人的指使,才肆無忌憚地欺辱她。我將她背後人的無情無義告訴她,順便和她說,如果她就這麼死了,那些罪名都會一併塞在她的身上,那麼宋家也難逃懲處了。」

「可問到宋氏背後到底是何人了沒有?」聆音問道。

「開頭還不肯說,當我說到其實她的父親壓根就沒有什麼把柄在別人手上的時候,宋氏那神情精彩的,若不是我攔著,恐怕她分分鐘就想衝出冷宮去和那些人拚命。」淮姨搖搖頭,「只是那背後的人也很精明,宋氏說當初同她接洽的人是邵貴妃宮中之人。但我覺得吧,那只是有人打著邵貴妃的旗號,利用泰王的威勢行事罷了。阿止,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把這件事情透露給邵貴妃,賣邵貴妃一個好。說不定這些事,有一天再度被人翻出來,用作對付邵貴妃的工具。我們也好讓她早日防備防備,順便抓到內鬼。邵貴妃雖然同我不和,上回又來興師問罪,可總比那些在背地裡藏頭露尾打著別人旗號做歹毒事情的人來得好。」聆音說著,從床頭的暗格中,將她這些日子研究了許久的鳳簫取出。鳳簫在白日里光澤依舊,道:「鳳簫里藏著一些東西,這些日子我查探了多遍,也未曾發現裡頭的機關,也許藏在鳳簫的簫身之中。我今日想用水試試,且看看這水,能不能將鳳簫之中的玄機給找出來。岳氏那樣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拿到鳳簫。鳳簫必然不可能只是單純的一支簫而已,裡頭肯定有連她也忌憚的東西。我並不相信岳氏這樣把自己藏得緊緊的人,會僅僅為了膈應我,公然讓人進獻鳳簫以確保鳳簫的所有權。」

聆音借著沐浴,前去泡溫泉。淮姨隱在暗中。等到溫泉水放好,聆音將眾人屏退到外面。淮姨顯露出了身形,將鳳簫交到聆音手中。她潛入溫泉之下,屏息凝神,在清澈見底的溫泉水中,查看鳳簫有何異樣。

半晌,她的嘴角勾起了笑,在盈滿鳳簫身的水中看到一處,印出了淺淺的黃色。既然知道了這一處在什麼地方,又通過水讓本來緊緊扣住簫壁的那塊露出了縫隙,簫身中出現了淺黃色的絹布。聆音浮出了水面,接過淮姨遞上來擦臉的毛巾,將她的發現和淮姨說了。

而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給了淮姨。聆音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沐浴完畢。回到寢殿的時候,便看到淮姨已經將鳳簫中藏著的東西給取了出來。那薄如蟬翼的布,色澤明黃,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工藝做成的,薄而韌,捲成一團放著,僅有指甲殼大小,而攤開來卻有一本書寬。

那是先帝的密詔。聆音看完密詔裡頭的內容時,心情複雜。

也怪不得太后為什麼那麼忌憚,要把鳳簫據為己有了。因為,那個密詔,是一紙空白的廢后詔書。只不過岳太后並不知道這密詔的具體內容,還以為是專門針對那時候的她的廢后詔書。

聆音的心情沉下去,所以母親和先帝還真的有過一段往事。就算母親當初已經被先帝封為公主,但是先帝的懷抱永遠為母親敞開。甚至能夠讓先帝以密詔允諾,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他那時候的皇后是誰,他都能夠為了母親廢了當時的皇后,立她為後。只不過母親到底心懷芥蒂,一次次地拒絕了先帝的好意,就算給了她這麼一個板上釘釘的保證,母親亦不願意回來。

若非是太后……若非她在其中挑撥離間,母親怎麼會有那樣悲劇的人生!又怎麼會落到那樣一個慘淡的結局!聆音的臉上露出了悲涼的神情。

但一想到這些年,岳太后可能惶惶不可終日,即便是站在勝利者的角度,然而身邊卻總有個不安定的因素,總擔心自己的後位不牢,就算先帝駕崩,依然不能安生,聆音的心情好受了些。

她看著廢后詔書,記著裡面的一字一眼,「皇后失德,不堪為六宮表率……」等字,那看上去有些年代的絹布下方,蓋的玉璽並非是印著先帝年號的玉璽,而是歷朝歷代所傳下來的沒有署名的傳國玉璽。

聆音惋惜道:「到底是可惜了,若是這密詔再寫得明確點兒,直接指名岳氏失德,廢岳氏,我們還能一搏。以先帝的遺詔為由頭,斥責太后那些年干過的喪盡天良的事情,逼著大臣們把太后給廢了。就算廢不了,也累及太后的名聲,讓太后在宮廷中的地位變得尷尬起來。但現在這樣含糊不明的……不過那岳氏應不知道這密詔的真實內容,只知道有這密詔的存在。你覺得能欺騙得了太后,這其實是廢她的詔書嗎?」

「讓她擔驚受怕,自亂陣腳?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發現,那藏在庫房中的鳳簫被人調換了。」

聆音的手指撫摸著密詔上的字,目光飄忽地看著遠方。她想到了某個可能,心就無法剋制地狂跳起來。而一旦有了這個想法,落入心中,便恨不得馬上付諸實踐。

若有朝一日,她逃離皇宮……這密詔,或許是一個契機,能成為一個順理成章讓她出宮的理由!

廢后,廢后,她現在所在的位置,不正是一個皇后嗎?若是太后……若是那些看她在這個位置上不順眼的朝臣一起發力,讓她這個皇后被廢,蕭洛雋也沒有理由遷怒她的家裡人。她甚至還能夠寬宏大量地主動將皇后的位置讓出來,免得讓他為難。

如果到時候操作得當,讓蕭洛雋迫於壓力廢后,那愧疚她的人便是蕭洛雋,應不會再找她的麻煩!

廢后詔書,這是她的退路!

她就可以離開皇宮,如同從未入宮過!

聆音思及此,心情不由愉悅了幾分,眼裡也煥發出了鮮見的光彩,道:「淮姨,你說得對,我的世界並不應該只有仇恨。我的天空,並不應該只有皇城。所以,你覺得,等到時機成熟,讓這廢后詔書落入太后的手中如何?」

聆音撫摸著自己已經五個月大的肚子,道:「那一天,我會帶著他一起離去。而且我相信,他應該也不希望從一出生,便在皇宮中長大,體會那些風刀霜劍。就算有一天他要認回皇家的血脈,我也希望孩子先看看這外頭的世界是怎樣的。」

「那麼……若是一個大臣能逼迫帝王做出他所不喜的事情,並且成功,對於蕭洛雋這樣的君王來說,必然也是如鯁在喉。真是一箭雙鵰的好計策。」淮姨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好,我的阿止和孩子,就算沒有那些尊貴的身份,依然也能擁有令人羨慕的一切。你淮姨我呀,雖然……嗯,不得不承認已經是把老骨頭了,但照顧好一個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淮姨道,「這後續的事情,就交給我吧。這些日子,別以為我不知道,太醫給你的診斷中有一條便是思慮過重。你也不要不放在心上,那些外在的因素,鳳兮宮上下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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