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太后示威

隨著少年君王在政事上的魄力增長,岳氏放權,並約束外戚不得仗勢欺人,就連選後一事上,也沒有強硬幹預。岳家雖然出了岳氏這個太后,但一直謹慎,是以才能讓母子關係融洽。可若是岳家不安於人臣呢?若是岳家的勢力膨脹到已經威脅皇權呢?甚至,如果岳家不甘人臣密謀造反呢?

太后雖然退居晉寧宮,但餘威尚在,宮裡人也對她敬重有加,連皇帝都十分照顧她的面子。她有不動而掌控世事的底氣,若是岳家親手被蕭洛雋折斷呢?那樣,沒有娘家支持的岳太后,連外戚都管不好的岳太后,還有什麼底氣呢?

聆音的目光放遠,隱有所思,道:「萬安侯有一個極為受寵的獨子吧?」

淮姨點頭,意思不言而喻。若是岳家家中不寧,這個受寵的獨子再桀驁不馴被人引導一下,指不定什麼時候做下錯事以致後院起火。萬安侯的獨子,雖然家裡管得嚴,卻不學無術,玩世不恭,極好美色。

聆音微微一笑,道:「沈綠衣在京城嗎?」

見聆音已經恢複了運籌帷幄的樣子,淮姨心裡還是有幾分欣慰的,只不過看聆音眼底深處那抹還沒有消散殆盡的悵惘,還是覺得有些擔心,道:「在的,這幾天,我會出宮同她說這事情。她應該知道怎麼做。」

而這時,夜色漸漸深濃,原本尚且安靜得只有說話的聲音,此刻卻傳來喧嘩。抬首朝外看去,宮燈影影綽綽,卻是有人在外頭對話。

「估計是岳氏過來試探了。」聆音現在連太后也不想對那人稱呼,直接用輕蔑的岳氏二字替代,「那我就如她之意,不出去一趟,怎麼洗刷她的懷疑之心?」

她望著銅鏡里的自己,眼神里的恨意還是那麼熾烈。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再睜開眼睛,看到鏡子里眼神終於恢複了平靜無波,嘴角勾起了弧度。她的眼裡染上了譏誚,道:「岳氏詭計多端,我並不相信她口中所說的都是實話……當然不排除她已經猜到我的身份,有些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只為了讓我自亂陣腳。否則,也不會在這時候跑來鳳兮宮試探了。她想讓我在這後宮之中嘗遍求不得之苦,想讓我被這後宮同化,困守在後宮?她想讓我覺得蕭洛雋的心裡只有段晨岫,永不可能有我,好讓我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嗎?那註定是不可能的!我會讓她知道,皇后畢竟是皇后,是皇上親封的,是她所不能撼動的人!」

先帝憑著太后的一面之詞,用鴆酒賜死母親,她絕對不會重蹈覆轍。憑太后的一面之詞,便想讓自己相信同蕭洛雋有血緣關係,那是不可能的。

男女同姓,其生不蕃,何況是有血緣關係的同父異母兄妹……

她還是抱有最後一分僥倖……

她披了一件外袍,而淮姨為她掌了一盞燈。她走至鳳兮宮主殿,高抬著下巴,冷淡道:「何人喧嘩?」

「皇后娘娘。」太后身邊的林盞姑姑臉上掛著親和的笑容,朝聆音行了一個禮,「太后體諒宮中的各位娘娘,特地讓我們分賞一些小玩意兒給各宮。只是不曾想到娘娘已經安歇,打擾娘娘了。」

師出總要有名,雖然時辰已晚,但太后的壽辰,自然是她高興怎樣就怎樣做,也沒有人計較她在深夜將人吵醒,而且她這裡還是派了林盞姑姑,態度熨帖。

「本宮謝過太后娘娘了。」

聆音笑容滿面地將林盞姑姑扶起。她萬萬沒有想到岳太后竟然直接派來身邊最得力的姑姑試探她,更要嚴謹了。

林盞姑姑雖然同先前教習的孫彩姑姑都是太后身邊伺候的,但無疑,林盞姑姑同太后的關係更為親密一點兒。

林盞許久沒有見到岳太后發怒,而今天的這場怒意來得莫名,定然同皇后有關。她按捺住心裡的狐疑,細心地打量著聆音,準備回去彙報給太后聽。

皇后看上去是一回寢殿就歇息了,臉上雖然帶笑,但是表情慵懶,注意力有些不集中,像是剛從睡夢中醒來。她穿得十分單薄,可見是聽到晉寧宮中派人來,為顯示對太后的敬重,匆匆出來,只為了同她道一聲謝。

聆音神色如常地接過太后送過來的小玩意兒,命人將這些收起來,又留了林盞姑姑在此處喝了一杯茶,方便林盞姑姑打量她的宮裡。

反正她同淮姨用來易容的道具都已經收拾好了,先前穿的白衣服也處理了,抓不出什麼證據。至於猜測……猜測是做不了證據的,更何況是岳太后本身理虧,心裡有鬼。

至於淮姨,現在也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一邊,低眉順眼的,就是一個存在感極為薄弱的宮女。

林盞姑姑雖然是奉命而來查探聆音的,但也怕待久了惹猜忌,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她就離開了。

她前腳剛走,後腳就有聆音的眼線上來,同她說了太后那邊鬧出來的動靜。聆音勾起嘴角一笑,岳氏果然懷疑事情是她動的手腳,也開始懷疑了母親是她所假扮。只是這些事情被她知道又如何,總歸是不能宣之於口的,岳太后也只能夠吃啞巴虧。怪力亂神之說若是弄得宮裡人心惶惶,那就不是她一貫示於人前的性子了。

而她們兩人之間的鬥爭,也只會默契地在暗中進行,鬧開來誰也落不得好。以太后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若是陳年往事被揭發出來,一個處理不好,就算當朝太后也有可能承受不起。

一天情緒過分起伏,聆音有點兒疲憊。她躺在床上,即便精神疲累,身體睏乏,還是一夜輾轉合不上眼,總是浮現出母親生前的畫面。耳邊太后對她說過的那些話,依然縈繞不絕,她想要驅散,也驅不走。

最終,她還是嘆了一口氣,披衣而起。她將床頭暗櫃打開,月光映照下,鳳簫靜靜地置放在暗櫃中,這是剛剛淮姨離開寢殿的時候,從袖中掏出來給她的。

那是淮姨扮作小宮女收起鳳簫時,趁機偷梁換柱,將假鳳簫和真鳳簫調換了過來。假鳳簫是她前段時間出宮的時候讓人仿造的,雖然尺寸上有差別,玉質上也有差別,但是如果不是特別認真去驗明真偽,還是可以以假亂真的。她本來是想讓聆音破罐子破摔,乾脆將這柄鳳簫放在公開場合,看看哪個妃嬪看到鳳簫的時候表情有異,再做打算。現在聆音卻有了更重要的用途。

鳳簫鳳簫,和龍吟便能夠讓人重生。

不管希望多麼渺茫,聆音都願意試一試。

那時候,她會帶著母親走遍天下,閱盡山河風光,而那些想要阻礙他們的人,再也不會成為他們的阻礙。

只是從前鳳簫在她的手中,只以為是普通的玉簫而已。此刻發現是鳳簫之後,她細細地端詳起來。

她拿過鳳簫,唇湊了上去,輕輕地吹了一小會兒。鳳簫的聲音低沉,如泣如訴。她通曉音律,不多時,就聽出了鳳簫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其中。

所以……這就是鳳簫遇風,而沒有鳳鳴聲的緣由嗎?她纖長的手指觸摸遍了鳳簫,卻一無所獲,想必是鳳簫里有什麼機關,她決定改日再同淮姨細細研究。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小會兒,漸漸陷入了夢鄉。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不過所幸鳳兮宮以她為尊,此刻又是在孕中,酣睡些也無妨。

岳太后那邊,倒是非常默契地將昨晚的事情給遮掩了起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只不過,對鳳兮宮這邊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隔了兩日,聆音晨起的時候,聽到岳太后親自駕臨鳳兮宮。她有些驚訝,沒想到岳太后這麼快就將目標鎖定在她的身上。

雖然從邵貴妃跑來興師問罪又鎩羽而歸後,後宮的妃嬪除了江懷薇之外,其餘的皆不敢來鳳兮宮擾她的清靜。但是到了太后這,來鳳兮宮看望兒媳,同蕭洛雋那邊知會一聲也便差不多了,斷然不會受到阻攔。

岳太后脖頸上那日被聆音掐出來的淤痕,用了宮中秘制的消除疤痕膏藥,又上了一層粉,如今已看不出來了。但她的眼睛之下帶著些許烏青,壽宴當晚聆音那一鬧,讓她接連兩個晚上失眠,閉上眼睛,就浮現出虞則琬的樣子。

岳太后的臉上掛著一如既往慈祥的笑容,像是真對聆音這個後輩慈愛有加。若非聆音清楚地見證了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恐怕也要被她的表象再度迷惑,覺得岳太后是真心實意在為她著想。

也不知道岳太后憑藉著這份精湛的演技,瞞過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才混到一朝太后的這個地位。

岳太后拉著聆音的手,無限親昵地開口道:「說來哀家應該早點來這邊看望你的,一直怕擾了皇后的清靜。想當初我同你的姑姑長極公主也是金蘭之交,無話不談。只是後來入主東宮,你姑姑又隱居在淺沫山,這才淡了情誼。昨夜忽夢到你的姑姑,又想到了你乃是自小養在長極公主的名下。若是先帝還在,恐怕還會你封個郡主呢。」

岳太后說話間,這又是託夢又是郡主的,句句帶著鋒芒。聆音仿若沒有聽到話語中的譏諷,臉上掛著更燦爛的笑容,彷彿小輩對長輩突如其來的關懷受寵若驚有點兒無所適從,又欣喜若狂。她手忙腳亂地讓人給岳太后奉茶上點心,恨不得將鳳兮宮最好的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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