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聖駕出巡

過了幾日,鑾駕先行。此番名為南巡,實際上卻是兩人輕車簡從地前往邊關的朔州。聆音身旁只帶了長孫舞一位侍女,不過暗地裡有淮姨跟著。蕭洛雋身邊的人也少,近侍連海公公、松隱謝述,還有一個叫傅如,聽說他弓馬嫻熟,百步穿楊,是戰死沙場的定遠將軍之子。此番蕭洛雋帶他前去,有意讓他沿途保護安全和留在朔州。至於其他,想必暗衛之類的人也不少。

聆音自小待在淺沫山,母親去後,雖出過淺沫山幾次,但都行色匆匆,也沒有到過這般遠的地方。

朔州乃是邊關,有異樣的風土人情,讓聆音大感新鮮。

她和蕭洛雋待在同一輛車上,時不時地撩開帳子偷窺幾眼。蕭洛雋看了也不由得好笑,道:「隨意吧,這不比在宮中。」

得了這句話,聆音方大膽地透過窗欞看外面的景色。

她聽到蕭洛雋悠悠說道:「以後在宮外,也不用皇上皇上的叫了,便叫大哥吧。上次見你醉時自稱阿止,以後朕便叫你阿止吧。」

他此時又提起這個名字,變相地提醒她醉酒失態。她一時有些羞窘。只是阿止這個名字,實在是只有至為親近如母親淮姨之人方可叫喚,但聖意又不能違背。

蕭洛雋見聆音這般猶疑不定的樣子,玩興倒是大起,說:「皇后無異議的話,便如此吧。」

朔州。景王府邸,沒了京城的紙醉金迷,反而簡樸厚重。

景王來朔州,便引得朔州女子熱捧、側目。泰王幼|女邵姜白更是天天往景王府跑。

聆音還沒有到景王府邸的時候便有所耳聞。景王蕭覽瑜對邵姜白整天來找他的行徑煩不勝煩,於是便大展男性魅力,引得邵姜白旁邊的侍女春心蕩漾,希望邵姜白能夠打退堂鼓。邵姜白看到蕭覽瑜在挑撥離間,就乾脆不帶任何侍女來了。

景王煩了,最後道:「邵姜白,你別做無用功了,我是不會喜歡上你的。」

換成一般女子聽到這話,早就羞得滿面臊紅,打退堂鼓了。邵姜白卻越挫越勇,眼裡滿是自信,道:「你總會喜歡上我的。反正,我這輩子跟定你了。」

景王無奈,抑制住把她攆出去的衝動,只能聽之任之。

這次因為是微服出行,景王先前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不過看到帝後駕臨,除了起初有些訝異,後來便神色坦然,當作是故友到訪。

邵姜白此時也在景王府中,她的身邊並沒有侍女跟隨。十二三歲的年紀,卻已初現艷麗容貌。她穿著一身遒勁女裝,颯爽英姿,和她的姐姐邵尚萱儼然不同,唯有那股隱隱可見的傲狂、倔強之氣相通。

邵姜白見一群人前來,倒是好奇:「他們是誰?」

「我兄弟。」

邵姜白不疑有它,畢竟在這朔州風霜軍營中,多是互稱兄弟。蕭家男子的容貌都有異於常人的俊美,細細觀看二人,也有三四分的相像。邵姜白心思單純,性格直爽,並沒有深想到會是皇帝。

「我說她……」邵姜白指了指聆音。更或者,她考慮的只有女子。

蕭覽瑜微眯了下眼:「我嫂子。」

邵姜白長噓了一口氣,不由得巴結道:「嫂子真漂亮。」

「我嫂子又不是你嫂子。」蕭覽瑜白了她一眼,對蕭洛雋說道,「不知家中如何?大哥此番來朔州,家裡的那些人,要勸瘋了吧,真是難為他們了。也不知道大哥為何要來此處,朔州苦寒,連美人也比京中少了許多啊。不知京城我的那些鶯兒、燕兒的,可還有想我?」

蕭洛雋笑道:「這朔州的風沙,還沒磨掉你那些花花腸子?」

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的,道盡了昔日在京城聲色犬馬的風光舊事。

「沒看到這位泰王郡主整天在這邊吵得不行嗎?真是越發讓我想念京城裡的那些解語花了。」蕭覽瑜長嘆一聲,偽作一臉鬱悶。

邵姜白說:「好好好,就我沒有那些女子溫婉賢德淑惠。」氣得掉頭就走。

她一走,蕭覽瑜便收斂了笑容,說:「大哥,朔州這邊有我便行了,何必再冒這個險,何況還是留泰王在京。段嫂子如今還有身孕,她畢竟跟了你好些年。」

蕭洛雋一笑,目光深邃:「我不走,狼子野心如何顯示出來?三弟,日後暫且居於你府上,時日未到,勿要聲張。那邊此時可有動靜?」

「想必暫時沒有。冬天漠北糧食不足,汗王剛登位,軍心不穩,也不敢妄動。前幾日派去漠北的探子剛剛回來,右賢王到汗王幼弟睿其葉的府邸拜訪。但出來時,都見到右賢王臉色不豫。汗王很快得知消息,讚歎睿其葉很好。」

「還不夠。」蕭洛雋冷靜地打斷蕭覽瑜的話。

蕭覽瑜一臉詫異:「大哥?」

蕭洛雋沉聲說道:「漠北為游牧民族,冬天糧草未足,便容易來搶奪糧食。汗王新登位,卻沒有任何功績,定然會想著通過遠征來安定人心。朔州這邊主將未在,只有你這個花名在外的王爺,他們自然會覺得這是個乘虛而入的好時機。」

「那就是說,他們會有意宣戰?」蕭覽瑜狐疑。

「朕正需要這把火!」蕭洛雋微眯了眼,裡頭透出危險的亮光,有算計、疏狂與豪放。他說:「那樣,泰王若有異心,邊疆必會一亂再亂。」

蕭洛雋又說:「睿其葉因其年幼,母親身份低賤,又兼稱無德無能,汗位才沒有落入其手,但斷不能小覷他。他與右賢王的談話,早就故意透露給努其哈,以表示他沒有二心。阿覽,這點,以後可以利用一二。」

門邊突然有很大的動靜,卻是邵姜白想不通折返,推門而入,風風火火地說:「阿姐,我們勿要理蕭覽瑜,我們出去玩。」說著就進來拉著聆音走,並且怒瞪了蕭覽瑜一眼。

「無聊。」蕭覽瑜說了一句。

蕭洛雋卻笑起來,笑語淺淺,說:「泰王兩女,倒是性情各異。」

聆音被邵姜白拉出去以後。邵姜白問:「姐姐姓什麼?」

「我姓虞。」

「哦……虞姐姐。」邵姜白拉過聆音的手,笑容明媚如朝陽新生,說,「姐姐會騎馬嗎?」

「不會。」

「那我教你。」

邵姜白吹了一聲響哨,便有一個婢女牽著兩頭駿馬過來。景王府邸離草場並不遠,不多時,便來到廣袤無垠的草場。在車駕上觀看外面,並沒有此刻這般生動新鮮。遠處有幾團羊群,裊裊中有孤煙升起。邵姜白翻身上馬,繞著馬場策馬跑了一圈,然後跑到聆音旁邊,說:「如何?」

「邵小姐騎技讓人歆羨。」

「不要這樣文縐縐的,叫我阿白就可以了。對了,虞姐姐,忘記叫你換身騎裝了。」

聆音在宮外並沒有穿著那些長袂拖曳的服裝,身上只是件天水色的寬衽衣服,倒不是很束縛。見到白馬可愛,早已按捺不住,也顧不得去換身衣服,並且自信輕功瞭然,將裙裾稍稍提起,縱身一躍,便躍上了馬背。

「沒事。」

邵姜白鼓掌,坦蕩隨性得可愛:「阿馬很溫順的。」她一步步地教著聆音,「對了,夾緊馬腹,然後……對……」

聆音雖從未騎過馬,但自身的平衡感不錯,馬兒也溫順,很快便駕輕就熟。

邵姜白直叫好,說從來沒有見過誰如此之快就會習得馬術的。

馬上顛簸的感覺,時而有要摔下的趨勢,聆音次次都化險為夷。很快,她策馬如同風一般馳騁。這種感覺,很美好。風從耳邊嘩嘩地刮過,迅疾得似乎要奔向天空的盡頭。

香汗淋漓,聆音終於停下,明麗的臉上有青春勃勃的光芒,甚是魅惑絕代,眼眸中映襯著草原青青的顏色,一時春光無限。她準備跨馬而下的時候,不料馬兒不知道為什麼受驚狂奔。聆音一時無措,但很快便讓自己冷靜。她死死地抱住韁繩,盡量使身體平穩下來,又一邊對馬兒低語著什麼,一個旋身,又正坐在了馬上。但還是不敢懈怠,等馬平定下來的時候,她長噓了一口氣,卻沒想到那匹馬故意逗她似的,又準備疾奔。

卻不防在被馬甩開的時候,跌入了某個懷抱,龍涎香淡淡的味道撲面而來,極是好聞。

聆音錯愕,迎上一雙湛清如蒼穹的眼。他抱著她,抓著她的手腕。聆音想要伸手,畢竟那個地方也算是習武之人所忌諱的,然而在那雙眼睛的直視下,她忘記了動作,忘記了言語,彷彿韶年就此停止一般,滄海桑田的變換,都與她無關。直到他說:「以後不準騎馬。」

「為什麼?」聆音不由脫口而出。

蕭洛雋的神情有幾分怪異,無言地將她放下,似在考慮措辭。

聆音第一次見到蕭洛雋這樣欲言又止的樣子,覺得奇怪。

她整了整散亂的髮鬢和衣裳,跟在蕭洛雋的後面,偷偷地覷著他的神色。

「朕說不準就是不準,一會兒回去讓大夫瞧瞧。」他淡淡地說。

聆音看著他的側臉,竟帶著淡淡的紅,在他如玉的面龐上綴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光澤。

「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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