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的話囂張狂妄,曖昧之極。

許珂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但能感覺到一股熱浪瞬間從臉頰發散到耳廓,是氣憤也是羞惱。她絕沒想到他會明目張胆的說出這樣直接放肆的話來。

大庭廣眾之下,她不想和他理論糾纏,只回敬了他兩個字:「可笑!」然後,轉身就走。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將她留在原地。她穿著一件中袖衣服,肌膚落在了他的掌心,立刻感覺到了一種男性的力量,強健而有力。他的手掌寬闊,手指修長,握著她纖細的胳膊,如同是一個牢不可破的臂環。

許珂掙了兩下沒掙脫,皺起眉頭瞪著他:「放手。」

他緊盯著她的眼睛,緩緩道:「我沒忘,我想,你也不會忘。」

一股慍意突然從心裡升起,許珂衝口而出,「是,沒忘,但不想繼續,更不想重蹈覆轍。你憑什麼口出狂言?你太自做多情,太自以為是了。」

這些話,她原本不想說出來。但是此刻,她被他那一句「人是我的,照片也是」給激怒了,這些隱藏在心裡的話,從她嗓間衝出的時候,彷彿帶著鋒利的尖刺,划過喉嚨時,隱隱作痛。

他怔了一下,聲音突然有點低啞,「那是我們,唯一的合照。你真的忍心,毀掉?」

這句話深情的讓許珂想笑。

她翹起唇角,不由自主的帶著一抹嘲諷:「我沒什麼不忍心的,你不覺得留著它很可笑嗎?我們的過去是什麼,你比誰都清楚。」

沈慕眼中浮起一抹她看不懂的幽深黯然,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對我來說,很重要。」

許珂淡然道:「對我來說,很可笑。你想要合照,有的是女人願意奉陪,一天一個也能做到。」

他眉頭一挑,眼中的那抹幽深黯然瞬間被慍意覆蓋。

「還給我。」他言簡意賅,低沉的嗓音帶著不怒而威的震懾。

許珂毫無畏懼,淡然道:「我已經撕毀了。」

他緊抿薄唇,腮邊微微動了動,這是他生氣的標誌。她對他生氣的樣子十分熟悉,也深知他生氣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看著他陰鬱的眼神和山雨欲來的神色,她莫名有點緊張。還不及她反應過來,他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許珂驚慌失措,絕想不到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人來車往的金融大道上他竟然上演這一幕。她腦子轟然一聲,氣得顯得昏厥。

他似乎在宣告他的所有,緊緊摟著她的腰身,將她窈窕的身子緊貼在他的胸前,用了極大的力氣環抱著。

不知是不是幻覺,她還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腰間梭巡摩挲,那種酥酥|痒痒的感覺突然勾起了過去的傷痛,將她氣得已經有些迷糊的感覺刺|激的異常清醒。

她立刻毫不客氣的用鞋跟狠狠的踩了他一腳。這一腳,用了她全身的力氣。

他終於放開了她。

若不是在雲頂的大門前,若不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真的很想給他一巴掌。

她轉身攔了一輛計程車,坐在車裡心情仍舊起伏不定,半天無法平息。計程車司機問了兩遍,她才反應過來,對師傅說了單位的地址。

霍鵬在走廊里遇見她,明顯愣了一下,「沈慕不是留你談事嗎?」

「談完了。」

霍鵬立刻眉開眼笑的問:「他什麼時候轉過來?」

許珂硬著頭皮敷衍道:「我還不知道。」

霍鵬略略有點失望,哦了一聲去大戶室和某位新來的大戶聯絡感情去了。

許珂回到辦公桌前,看著600xxx繼續漲停的走勢,心裡越發的煩惱,她沒想到和沈慕的重逢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局面。她原本以為,即便重逢也是相安無事,形同陌路,看來他卻不這樣想。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她不認為他會深情到對她念念不忘。難道是心有愧疚想要彌補?可惜,她並不需要。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腰間的口袋裡掏那半張照片,想要徹底撕毀。不料口袋裡空空如也,她猛然一怔,想起來,他吻她的時候,似乎是在她腰間摸過的。她氣憤卻又無可奈何,那張照片到底是被他拿回去了。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看到手機上屏幕「林歌」兩個字,她感到異常的親切和安定。

電話里的林歌,聲音溫柔好聽,「小珂,我五一放假回去陪你。聽林謠說,五一有住房展銷會,咱們剛好去定房子好不好?」

「好啊,你幾號回來?」

「明天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許珂很高興,「那好,你要是到了,先來單位找我。」

掛掉電話,許珂覺得心裡平靜了許多,好像從沒有這樣期盼過林歌的歸來。五一放假如果能把房子定下來最好。於是,下午收盤前她把股票清倉出來打算拿著現金隨時準備買房。

四點的時候,霍鵬通知開會。許珂沒想到,他真的當著整個營業部的同事對她提出了隆重的表揚。

「小許利用吃午飯的時間去雲頂談業務,拉客戶,真的精神可嘉。要是大家都像她這樣敬業,能多拉幾個沈慕這樣的客戶拉過來,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許珂覺得臉上有點熱。雲頂朱閣,她再也不會去了。

開完會,大家收拾收拾準備下班,突然有快遞送來一大束藍玫瑰和百合。眼下既不是情人節也不是新年聖誕,平平常常的日子灰撲撲的辦公室里突然有了這麼一大束鮮花,頓時讓同一屋子的幾個女同事都紅了眼。結了婚的打算回去收拾老公,沒結婚的打算下班找男友麻煩。

許珂簽收之後,心裡莫名的緊張,她直覺絕不會是林歌送的。

果然,花束中夾著一張小卡片,上面龍飛鳳舞的幾個鋼筆字,寫的硬朗洒脫。

「照片,我貼好了。」

果然是他。

許珂看著嫵媚嬌俏,香氣四溢的鮮花,去留兩難,暗暗頭疼。若是將花扔掉,必然告訴大家這花不是林歌送的,只會又多了她們口中的一件八卦。

留著,扎眼。

她硬著頭皮,聽著同事們艷羨不已地誇林歌溫柔浪漫懂情調,心裡真是有苦說不出,像是梗著一根刺。

下班的時候,一個熱心的大姐還提醒她:「你怎麼不把花拿回家?」

許珂勉強笑笑:「啊,就放這兒吧。」若是拿回去,林謠必定會多心。

出公司大門的時候,她莫名有點緊張,生怕他等在大門口。萬幸,沒見到他的車,也沒見到他的人。

許珂暗暗鬆了口氣,匆匆走了幾步她又覺得不對,明明是他無理,為何整得自己跟做賊心虛一樣?沒道理啊,真是越想越煩。

等她晚上躺在床上要睡覺的時候,白天雲頂朱閣里的那一幕一直在腦子裡盤旋。那張照片跟生了根一樣,畫面一直在眼前縈繞,帶著青春年少的氣息。等她好不容易睡著,偏生還做夢回到了榮邸,那些舊日情景紛紛重現,清晰的恨不得草坪上的每根草都歷歷在目。

一夜折騰沒有安睡,許珂早上差點遲到。到了單位,她遠遠就看見幾個女同事圍著趙凌竊竊私語,見到她,紛紛笑得高深莫測。

許珂有點莫名其妙,正要走上去問問怎麼回事,趙凌拿著一份報紙走了過來。

「許珂,這是不是你啊?」她指著報紙,「你看這照片。」

許珂一眼看去,心口猛的一跳,然後就開始狂跳。

本地雖不是帝都港台,但也有份娛樂小報名叫《美景一晨》。許珂向來不喜歡關注這些娛樂新聞,但是像林謠和趙凌這樣二十齣頭的小姑娘非常喜歡看。

攤在她眼前的這份報紙,財經版塊的頭條新聞,標題是《新貴》,寫的正是沈慕。這倒沒什麼,關鍵是文章右角配了一張大照片。許珂一眼就認出正是自己在雲頂門口被沈慕強吻的那一幕。但是,從照片上根本看不出他在用強,倒像是兩人情難自禁,深情擁吻。

照片背後是雲頂的花壇,大片的緋紅翠綠,映著鐵藝欄杆前的一雙璧人,真是無限旖旎。

雖然她被沈慕擋著臉部,但那件淡綠色的裙子,白色的手包,正是許珂昨日的裝束,而且,霍鵬還當眾表揚她午飯時間去找沈慕談業務,於是,毋庸置疑,誰都能猜出照片上這個女子,是誰。

許珂一時間腦子嗡嗡作響,臉上發燒。

趙凌笑得意味深長:「許珂,是不是他喜歡你,才肯把戶挪過來?看來美人計也挺好使嘛,嘿嘿。」

她一向都嫉妒許珂業績比她好,升得比她快,這一次終於有機會嘲諷一回,自然是不肯輕易放過。

許珂紅著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轉身走到樓梯間,拿出手機就給沈慕撥了個電話。

沈慕很快接了電話,好像剛剛睡醒,聲音低沉性感。

「報紙是怎麼回事?」許珂此刻正是一頭火,也顧不得什麼涵養了,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

「什麼報紙?」沈慕倒是一副不知情的口氣。

「你別裝了,美景一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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