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縣其實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小縣城，百強縣是肯定輪不到的，千強縣估計都夠嗆。縣裡也沒有什麼支柱產業，就是風景好點兒，所以到處造房子。
自從高老過來，還有明心分院的成立，雖然時間不長吧，但是當地領導還是把中醫藥和相關的配套產業做起來的，當成是一個增長點的。
只不過小縣城嘛，計畫很多，但是實力太差，所以進展很慢，好多計畫都還是個想法而已，也就是明心分院慢慢起來了。
尤其是最近明心分院輿論爆發，問縣別的產業沒出名，這事兒倒是鬧大了，那些領導都捏著一把汗呢，還好算是過去了，只是高老又來了這一出。
所以問縣又熱鬧了。
縣裡各個賓館酒店的老闆們這心裡真是七上八下的，最近因為明心分院鬧的這點事情。別的不怎麼樣，縣裡賓館的生意倒是好了很多。
大家本來以為今天記者們和看熱鬧的自媒體同志們都要走了，他們的生意就要差下去了，誰知道這幫人居然全都多續了兩個晚上。
這還不止呢，各個平台的訂房信息一個勁兒地發來，有些來不及反應的老闆空房都給定了。還有些反應過來的，特么的，居然開始提價了！
問縣又熱鬧起來了。
這一次，來的全是中醫界響噹噹的人物。市裡和省里中藥管理局的領導也都預約好了，要來觀禮，縣領導也說要來，一下子更熱鬧了。
高老的那幾個徒弟，來的最快，他們推掉了所有事情，當夜就乘坐最近的航班來到省城，然後連夜雇車來問縣。
與高老徒弟同來的還有高老徒弟的徒弟，說的簡單一些吧，高老這一支兒的骨幹中醫，都連夜趕過來了，連夜來不了的，第二天也一定會到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跑到了明心分院，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高老卻還在杜月明的辦公室里閉目養神，等著他們。
杜月明和孫子易接到電話之後，就在門口等了。
中巴車停在了醫院門口，幾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從車上下來。
孫子易趕緊迎了上去：「師父，劉大爺，秦師叔……」
孫子易一個個打招呼。
高老的大徒弟劉宣伯沉著一張臉，點點頭，就問：「師父呢？」
孫子易回答：「還在樓上等著你們呢。」
劉宣伯沉聲道：「帶我上去！」
「好。」孫子易答應一聲，又趕緊介紹杜月明道：「大爺，這位是我們醫院的……」
杜月明非常識趣：「不用介紹我，去看高老要緊。」
劉宣伯也扭頭看一眼杜月明，微微頷首：「你好。」
杜月明忙說道：「劉老，您好您好。」
為了不耽誤時間，杜月明也沒上去握手，或者攀談。
匆忙趕來的這幾人，也對識分寸的杜月明有了不小的好感。
很快，幾人就衝到了樓上。
但是開門的時候，大家都下意識把動作放的輕柔起來。
門開之後，眾人的目光落在了沙發上閉著眼睛的高老，只看了一眼，大家的心裡就有些懸了起來。
「來了啊！」高老聲音有些顫，雖然沒睜開眼，但他還是知道人來了。
劉宣伯率先回答：「師父，我們來了。」
高老緩緩睜開眸子，但卻有些吃力，眼皮子一直在微微顫著，過了幾秒鐘，他才撐開了眸子，雙眼無聲了一會兒，才似漸漸聚焦。
高老的徒子徒孫們也都魚貫入內。
杜月明也沒閑著，趕緊給他們去搬椅子了。
但是所有人都只是站著。
高老發話道：「都坐吧，坐下說話。」
劉宣伯皺了皺眉，看了後面眾人一眼，然後點了點頭，他先坐下，後面的人才拿了凳子坐下。
杜月明又忙著去泡茶了，這種事情本來是有小嘍啰乾的，完全不用他這個院長出馬，但是他卻乾的很起勁。
別說高老這五個徒弟了，就算是這些徒孫，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很多省中醫院都不一定能挖的動他們。
高老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用力地睜了睜疲憊的眼皮。
劉宣伯眉頭更緊了幾分，他先問道：「師父，我聽子易他說……」
高老微微搖頭，劉宣伯的話被打斷了，也沒敢再說下去。
高老緩緩地說：「不用擔心我的身體，能苟活這些時日，已經是幸事了，生老病死，都是要經歷一遍的。」
房間內眾人眉頭都凝了起來。
高老的五個徒弟，也紛紛嘆息。其實高老說的沒錯，在上次垂危的時候，他本來就該死了。雖然說及時被許陽救下來了，可是高老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
高老的這些徒弟們好幾個都擔任領導的保健工作，所以對於老年人身體情況特別了解，他們其實早就預料到高老可能沒有太長時間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的比他們預計的還要快。
高老微微笑了笑：「不用做出這幅哭喪臉，我又沒死，再說就算死了，那也是老喜喪，我都九十多了，不虧了。臨了，也還能做點事情出來，不錯了。」
說到這裡，劉宣伯實在忍不住了，他道：「師父，不是我說您，您今天真不該那樣說。」
其他人都在看劉宣伯，也就老大敢直接尥蹶子。
高老看著他，淡淡地問道：「為什麼不能這麼說？」
劉宣伯皺眉道：「您要做明心分院，嘗試中醫的新路，哪怕失敗，大家都不會過分苛責您。可您今日這番話一說，您知道對您意味著什麼嗎？」
「說句大不敬的話，以您的醫術，以您的地位和貢獻，您辭世之後，會有無盡榮耀的，會贏得最為豐厚的身後名。」
「甚至可能會像師爺蒲老那樣，被中醫人奉若神明，無限的尊重，這是何等的榮耀啊，您的名字會帶帶流傳下去。」
「可您這番話一出，中醫的路就在明心分院，還讓所有迷茫的中醫都來明心分院。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天底下所有治不好的病人，會都來明心分院的！」
「明心分院現在走的這條路，本來就是最難走，你們本來就是逆著大勢而走，上無政策保障，下有藥典屠刀，還有實驗室磨刀霍霍。你們本就該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您這一下把明心分院頂到了台前來，一旦出點什麼事情，毀的可不止明心分院，更是您啊！」
「那些來求診的患者要是沒治好病，罵的可有您一個啊。那些來迷茫的中醫，來了還是找不到路，罵的還是您啊。那些找到路，卻走不下去反而耽誤了他們的時間和前途的，罵的也是您啊。」
「還有明心分院，這條路誰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證一定能成功走下去，萬一失敗了，您的身後名可全毀了。您何必在這個時候，還出來頂這個雷啊！何必賭上您這一輩子攢下來的滿身榮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