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陽和沈玉言聞聲看去，一樓大門那邊快速拉進來了一個病人。
「醫生，救命啊，救命啊！」家屬驚慌的大叫。
「怎麼了，怎麼了？」馬上就有值班醫生跑上去了。
「醫生，快給看看，我老公他好像不行了！」病人焦急大喊。
值班醫生馬上檢查之後，立刻說道：「馬上送急診搶救，快！」
醫護人員立刻衝上來，把車推著跑去急診了。
值班醫生則是拿出本子和筆，開始詢問病人家屬情況了，他要做記錄。
病人的老婆也心驚膽戰魂不守舍地結結巴巴說著。
在遠處看著這一幕的許陽和沈玉言，心裡頭也不禁泛了點酸味。
許陽一直看著病人被送進了搶救室，他才收回了目光，然後對沈玉言道：「走吧。」
沈玉言跟在了許陽後面。
許陽還囑咐道：「等會兒記得再去查一次房，反饋一下病人用藥之後的反應，還有病情變化。中醫的診斷標準和方式跟他們不一樣，別只看化驗報告的數字下不下降。」
「不要怕麻煩，一定要四診合參，服藥之後再進行診斷，看看舌象脈象有沒有發生變化，癥狀有沒有變化，這才是我們繼續開藥的標準。」
「我們臨證之時，沒有一定之規，完全要從病人的實際情況出發。治療方案，只是一個參考標準，而不是唯一的標準答案。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沈玉言回道：「記住了，許主任。」
「嗯。」許陽應一聲，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急診那邊。
沈玉言問：「許主任，你是不是去急救啊？」
許陽搖搖頭：「沒事，回去吧。那個……催一下，這邊的相關報告趕緊整理出來交上去。」
沈玉言道：「好。」
許陽自己先回了辦公室，他也沒閑著，又調了一些病例出來看，在研究他們的病情變化。
治療方案出的還是第一版，還需要繼續更新完善。
……
許陽整理完相關的資料，給自己戴上十五層的棉紗口罩，其實口罩的不規範，也是導致醫護人員受感染高發的一個原因，只不過當年就是這個情況，一直到進入抗非後半程了，世衛組織才建議使用來自海外的N95口罩。
許陽起身出門，這邊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處理，自從把收治的定點醫院限定在他們這幾個之後，他們就更忙了。
一天到晚都沒得閑。
剛出來，許陽就碰上了行色匆匆，面容沉重的馬主任。
許陽對其點點頭。
馬主任也對著許陽客套點點頭，但也沒說話客套，他也正忙著呢，他趕緊對身邊的醫生：「急診那個病人，不要猶豫了，馬上插管上呼吸機，然後馬上叫搶救小組過去，人怕是要沒了！胡鬧！」
「是。」旁邊醫生應一聲，馬上匆匆跑開了。
馬主任也正準備下去，卻被許陽喊住了：「馬主任，是剛剛那個送到急診搶救的重症病人嗎？」
馬主任微微一愣：「你知道？」
許陽說：「剛剛前面在樓下看見了，情況很嚴重嗎？」
馬主任眉頭皺的很緊，他說：「對，已經到了最為嚴重的時候。主要是那家人太胡鬧了！被感染了，都發燒一個多禮拜了，居然死活不肯送醫院，也不肯跟別人說。」
「問了之後，人家給一理由，說是醫院都是感染非典，他們怕好端端人送進來被傳染了，那就要命了。」
「我他媽都服了！」馬主任罵了一句粗話，然後道：「就這樣一直從輕症拖到重症，再拖到現在要命了。按照我們的經驗，這個病人恐怕很難給他救下來了。」
馬主任趕緊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不管能不能救下來，我們都要盡全力，走了！」
馬主任又急匆匆跑下樓。
「哎！」許陽愣是一句話都沒撈到說，人家就走了。
許陽苦笑一聲，就只能管自己去查房開方了，他現在是中醫組的組長。
一直到傍晚，天都黑了，醫生這邊也要換班回去休息了。
許陽下了樓，他是住醫院裡的，但是也要去弄點吃的，正好又碰上了馬主任。
許陽問：「下班回去了？」
馬主任點點頭：「對。」
許陽又問：「那個病人怎麼樣了？」
馬主任反問：「哪個？」
許陽道：「就下午那個送急診，在家裡拖得很嚴重才送來的那個。」
馬主任搖了搖頭：「唉！」
許陽皺眉：「死了？」
馬主任道：「那也還沒有，但是基本上希望不大了。他愛人也感染了，我們這邊也讓她過去見見了。」
馬主任不勝唏噓地說：「這就是諱疾忌醫啊，總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總覺得自己是普通發燒，普通感冒，又不肯來醫院，還害怕自己被感染，結果把命給拖沒了。」
許陽卻道：「馬主任，我想去看一下病人的情況？」
馬主任有些錯愕道：「看他？」
許陽認真地點了點頭。
馬主任聞言稍稍皺眉，他還記得之前許陽跟他討論過想要參與危急重症的搶救的事情，馬主任當時沒同意，只是允許了等他們搶救下來了，才讓中醫入場配合治療。
馬主任狐疑道：「你想幹什麼？」
許陽說：「就看看病情的變化，反正你們已經下病危通知書了，而且也覺得沒希望了，我總不能看也不能看吧？」
馬主任稍稍一噎，然後說：「行吧，那我陪你去？」
許陽也沒拒絕：「好。」
兩人又返了回去。
一路到了病房，隔著老遠就聽見哭泣的聲音。
「都是我害了你啊，老公，你醒一醒啊。菲菲，快叫爸爸……」
馬主任和許陽來到門口，只見病人|妻子趴在床邊大哭，她手上還拿著手機，手機裡面不停傳出來小女孩的哭喊：「爸爸……我是菲菲呀，你理我一下，你理一下菲菲啊。」
只是根本沒有回應。
許陽和馬主任對視一眼，心情都很沉重，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在醫院裡真是展現的淋漓盡致。
「唉！這仆街的鬼病！」馬主任低聲罵了句粗話。
許陽則趕緊快步走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