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為了孩子

患者不停嘔吐,以至於無法進食。泄痢日夜不停,非常嚴重!

許陽上前繼續仔細觀察。

他發現患者衣服貼著胸口心臟位置稍稍有些震動,許陽掀開他的衣服,把手按在他的左乳的虛里穴上。

《素問·平人氣象論》說:「胃之大絡,名曰虛里,貫膈絡肺,出於左乳下,其動應衣,脈宗氣也。」

虛里穴發於左乳下,可以依據此處的搏動來測知宗氣的盛衰。許陽把手指按上去探測一下,發現其搏動躁急,引衣而動,這是宗氣外瀉了。

宗氣外瀉,主心陽不足,而且他還有氣喘汗出。這是全身精氣都開始散失了,控制不住的話,恐怕要成垂危大症。

許陽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許陽再給他做面診,他已經瘦得脫了相,但是臉頰顴骨處卻是明艷無比,跟抹了胭脂一樣,狀若桃花!

看到這一幕,許陽心中微微一動,然後又去摸了摸患者的一雙膝蓋,發現他的膝蓋卻是冰冷非常。

然後他讓患者張開嘴,想給他做舌診,但是患者的嘴裡卻是滿是糜爛口瘡,而是嘔吐的污穢物也沾滿了整張嘴。

許陽明白了,這是下有真寒,上有假熱。

許陽問他問題,他也無力回答,只是簡單地微微搖頭和眨眨眼睛,他身上已經沒有半點力氣了。

許陽不再詢問,開始給他診脈。

旁邊人都在看。

半晌後,許陽診完了脈象,囑咐患者好好休息,一群人再度走到了外面,開始商議起了病情。

高興亮緊張的問:「許醫生,怎麼樣?」

老李也趕緊抬頭看許陽。

許陽說:「情況稍微有些嚴重,你們先別著急,我們先討論一下。」

許陽跟家屬說完了之後,就跟中醫科的幾個主任討論了起來,小中醫在後面老老實實做筆記。

許陽跟他們說:「患者脈象浮洪,重按則如遊絲。脈象浮洪,且大而無力,可見虛勞久病,或孤陽泛上,氣不歸元之候。」

「你們別看他們上焦口舌糜爛,雙顴狀若桃花,但他的雙膝卻是冰冷非常,這是典型的上有假熱,下有真寒。」

「病人現在宗氣外瀉,真陽浮越,氣息奄奄,喘汗不止,所以病情已經很危急了。若是再拖下去,很可能會陰陽離決,成為垂危大症,那時恐怕就很難治了。」

其他人的面色也有些凝重。

老李雖然聽不懂中醫辭彙,但是病情嚴重還是聽懂了的。一下子,老李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高興亮也憂心忡忡。

鍾華點了點頭:「我同意許醫生的看法。」

其他幾個主任也都點頭。

許陽說:「按照我的意思,目前急需回陽救脫為先。」

有個副主任問:「那許醫生,患者上吐下瀉的痢疾呢?」

許陽道:「先不要管了,放在次之。」

曹德華忍不住提醒道:「許醫生,這個患者交給我們接手的時間只有兩天,如果兩天內我們無法控制病情,還是會轉給西醫那邊的。」

許陽也不禁皺了皺眉。

老李也不自覺地兩隻手抓在了一起,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高興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其他人也面色沉重,雖然無奈,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許陽皺眉道:「治病救人,不可顧慮外界的事情。患者現在情況危急,險象叢生,當以回陽固脫為先,不然真就垂危了,不治之治方為中醫之道。」

其他中醫們在聽了許陽的話,都點了點頭,認可了許陽的觀點。

這個學術中醫本來就是許陽負責的,所以一切都是許陽說了算,其他人只是提醒而已,並不能做決定。

許陽開方。

高興亮則是小聲問曹德華:「不治之治是什麼意思?」

曹德華回道:「中醫不是見病治病的,有些時候身體不能承受藥力,我們就要先穩固身體,反而不能先治明面上看見的病,不然就要出變故了。」

高興亮點點頭,表示明白。

曹德華又對高興亮道:「你還得跟你的老戰友解釋一下,等會兒我們需要讓他簽治療協議。」

這事兒,曹德華之前就已經跟高興亮說過了。

「明白,明白。」高興亮忙點頭,然後跑過去跟老李交談了起來。

許陽那邊開的方子也不複雜,就是主要是用了附子,此為大熱之葯,而患者下焦真寒,非此葯不能解危,他用了30g。

還有就是固脫的山萸肉,他用了120g,此時患者陰陽幾乎要離絕,再不固脫,恐怕生死一線就在眼前了。

還有30g赤石脂,以圖澀腸止血,看看能不能對他的久瀉起到作用。然後許陽方中還有了1.5g的真油桂沖服,以圖引火歸原。

還有其他幾味葯,整體思路就是回陽固脫。此時陽回則生,陽去則滅。先讓患者脫險,之後再治病。

說完方子之後,許陽囑咐:「文火煎取600毫升,分三次服用,2小時一服,但是一定要記住了,要把藥液冷透了,再給患者服用。」

徐原問:「這是熱葯冷服嗎?」

許陽點頭:「對,這就是《內經》中的反佐法,因為患者有假熱在上,而葯湯太熱,又有大熱之物,怕是會引起上焦反應,恐怕格拒不受,尤其他現在還在不停嘔吐,恐怕喝下去立刻就會吐出來。」

「所以要仿古人偷渡之法,把藥液冷透了。上焦有熱,遇冰涼的液體,自然歡喜,由此騙過上焦,不使其有反應,等到胃中再開始發揮作用。偷渡之法,不可不注意,不然會影響療效。」

幾個小中醫都回答:「明白了。」

而曹德華也跟那邊的老李談妥了,趕緊讓人去拿了一份免責協議來。而小中醫則是拿了許陽的方子去找杜月明簽字了。

高興亮見老李還跟個木頭杵在這兒,他就很無語。

他自己上來小聲問許陽:「許醫生,小民的病有把握治好嗎?」

許陽道:「目前情況雖然有些嚴重,但並沒有垂危時候,別太擔心。至於能不能好轉,就要看用藥之後的結果了。」

「哎,好,你多多費心。」高興亮忙點頭。

「許……許醫生……」老李突然叫了許陽一聲。

眾人都回頭看老李。

連高興亮都詫異地看著老李。

許陽也看了過去,他問:「怎麼了?」

老李黝黑的臉憋得通紅,雙手緊緊攥著拳頭,他看著許陽,結結巴巴,像是有人掐著他的喉嚨,讓他沒發好好說話。

他用紅透了黑臉,非常艱難地說:「許醫生……我……我嘴笨……我就這一個兒子,求你……求你千萬救救他!」

真等見到這一幕了,高興亮卻怔住了,心裡一時間難受的厲害。老李可是個從來不肯說半句軟話的人啊,當初他要是肯服個軟,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子了。

高興亮認識老李幾十年了,從來沒見他說過半句軟話,更沒見他求過人。

但是今天,他見到了,他是為了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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