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開冰解凍

許陽和何教授從ICU裡面出來。

何教授神色非常凝重。

許陽卻還輕鬆一些。

眾人都看了過來。

只有患者的妻子疲憊地靠在牆上。

曹達華過來問:「何教授,怎麼樣?」

何教授面色微沉:「去辦公室聊吧……」

一聽這話,曹達華的心也瞬間沉了下去。

一群人又去了辦公室。

患者老婆靠在椅子上,臉色蒼白,一言不發,神色憔悴極了。

而曹達華則是站的筆直。

中醫西醫這些主任們也都來了,小中醫們都湊在邊角和門口。

齊主任把厚厚的一沓資料拿過來,他道:「何教授,您先看看,這是患者之前的診治記錄。」

何教授點了點頭,翻閱了起來。

許陽就站在何教授身後看。

看了一會兒,何教授把資料看完了,然後把手上這些診治記錄交給了許陽,讓他看。

何教授看著患者家屬,語氣有些沉重,他說:「患者的這個病,比較麻煩。這個在我們中醫看來啊,就是患者之前被嚴重凍傷過,看似治好了,其實一直沒有。」

「他的寒邪一直潛伏在他的體內,年輕的時候可能氣血旺盛,正氣不虛,所以還能扛著,倒是沒有造成特別大的危害。」

「但是時間一長,這個寒邪就逐漸地進入五臟六腑,現在寒邪已經深入血分了。哦,血分這個是我們的專業辭彙。」

「根據人體衛氣營血來辯證,血分就是說明病邪已經進入了最裡面了,也就是病情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了。」

「因為寒邪深伏血分,所以痹阻血脈,所以導致了他脫疽和真心痛,現在情況已經很嚴重,比之前你們去省里住院的時候更嚴重,現在很可能會危及生命。」

後面那群小中醫拚命記筆記。

許陽也在翻看了前醫的診治記錄,辯證都沒錯,畢竟是省里的專家,還是有水平的。

其實有些中醫治病是很離譜的,他是不會辯證的,他只看檢查報告和西醫病名。尤其是西醫那些有「炎」的病名,比如這個患者是脈管炎。

他們一看炎,兩個火,沒有火熱哪會發炎呢?所以直接清熱瀉火,這就消炎了呀。

像這個患者是寒邪深伏血分,已經是垂危大症了,你要是還用苦寒瀉下藥,估計今天就得死在這兒。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中醫不能看檢查報告治病,不是排斥現代科學,關鍵是中醫沒辦法靠這個治病。運氣好的時候,病證一致,治療會有效。可是,萬一運氣不好呢……

曹達華站在那兒,直接道:「何教授,您就直說吧,我們能承受。這個病到底能不能治了?」

何教授搖了搖頭:「病情很嚴重了,很難了。」

曹達華緊皺眉頭,又問:「那能不能控制呢?」

何教授還是搖了搖頭:「很難。」

曹達華頓時有些急了:「怎麼什麼都不行啊?那就是治不了了?」

曹德華立馬道:「達華,你瞎嚷嚷什麼?注意態度和語氣。」

曹達華又看了過來:「你在教我做事嗎?」

「我……」曹德華被這個混球弟弟噎的夠嗆,他不理這傢伙,他對何教授道:「不好意思,何教授,我弟弟是個粗人,說話聲音大了些,您別介意。」

何教授擺了擺手,微微一笑:「沒關係,能理解。只是這個病人,我也給不出承諾,我也不敢保證病情不會惡化,我只能說盡我所能。」

眾人心中都是一沉。

門口那群小中醫都紛紛嘆息,每次這種面對疾病無能為力的時候,都是醫生們最為神傷和遺憾的時候。

ICU的主任石仁通朝著鍾華攤了攤手,看吧,他就說沒用吧。那麼多省級專家都治不好,換一個省專家就有用了?

鍾華也無奈嘆息一聲,這個病人他也看過,以他的能力他就更治不好了。委實是太嚴重了,回天乏術啊。

「青燕,哎,你別哭呀。」曹德華馬上勸患者老婆,他倒是路子廣,誰都認識。

眾人都看向患者老婆。

患者老婆靠在椅子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但她面容並沒有多少扭曲,只是沉靜到麻木,連一點點表情都沒有。

就像是一個木偶不停地往下流淚。

臉上沒有表情。

嘴裡沒有聲音。

這是絕望到了極點的哭泣。

十年前患者就發病了,治了足足十年都沒好。今年又在省城裡住了七個月的醫院啊,她也足足陪護了七個月,也提醒吊膽了七個月,也足足絕望了七個月……

一時間,所有人心裡都像是堵了一塊大石,一時間憋的相當厲害。

曹達華更是一拳砸在了牆上,他悲憤道:「我師父明明是英雄,他是為了救人才這樣的!他媽的,為什麼好人沒好報!」

齊主任嘆了一聲,道:「要不還是接受醫院的建議,截肢吧……」

曹達華嘴唇動了動,又是重重地一嘆,他又想到他師父的脾氣,他師父是寧願死也不想這樣的,誰能勸得動他啊!

「其實,這也不是不治之症,還是有希望的。」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紛紛驚愕,都看了過去。

連如木偶一樣患者老婆都稍稍抬了抬眼。

「許陽,不許亂說。」何教授趕緊提醒。

見到是這個年輕醫生在說,曹達華頓時也有些氣。

ICU的石仁通主任也皺眉看了過去。

許陽道:「我沒亂說,雖然患者病情嚴重,沉寒痼冷三十餘年,寒邪深伏血脈,但也不是不治之症。」

「患者是重症沒錯,但卻並未到生死一線的垂危時刻。此時用大辛大熱之葯,開冰解凍,益氣破淤,定會有效。」

何教授皺眉提醒道:「許陽,你好好看看前醫的診治。」

許陽道:「我看了,前醫的診治思路與我一樣,方子也沒錯。」

何教授更搞不懂了,前醫不是已經試過了,但是沒有用啊,你還在這路上走什麼?

其他人也一臉納悶。

許陽翻開手上的資料,他微微搖了搖頭,眉頭皺的很緊,臉上也慢慢浮現了不滿之色,語氣也沉了下來。

他道:「前醫的診治沒錯,只是劑量太低了。患者是35年的沉痾寒疾,就如同一座被凍了35年的老冰山。」

「你扔三五塊紅木炭上去,是化不了的。你看前醫附子最大的用量只有30g,而川烏的用量最大的只有9g。」

「治療這種沉寒頑症,非大辛大熱,通行十二經脈表裡內外無所不至的烏頭、附子之猛將不能克敵也,而前醫猛將用的太低,自然不能開冰解凍。」

這話一出,西醫和家屬聽得一臉懵。

中醫們則是個個咋舌。

何教授的臉色也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問:「你知道藥典規定的用量嗎?」

許陽道:「我知道,附子不得過15g,川烏不得過3g,前醫其實已經超劑量幾倍使用了。」

何教授沉聲呵斥道:「知道你還說!」

許陽卻搖搖頭:「還不夠。」

何教授頓時一怔:「那你想用幾克?」

許陽道:「川烏的分量需要30g。」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你一下子要超劑量十倍啊!

何教授的臉色也瞬間陰沉,他呵斥道:「你別忘了你之前是怎麼出事的!」

許陽則是低下頭微微吐出一口氣,然後心平氣和地看著何教授,他說:「我沒忘,但我更沒忘記我是一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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