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繁花入泉庭 第一章 離譜的願望

一場牽動九洲的戰事打完,自然不會拍拍屁股各回各家。

十餘萬修士從永夜之地折返,門徒各自返回本土慶功,餘下仙門老祖和散修巨擘,則來到了向陽山下,萬人齊聚,商談戰後各種事物,也可以說是論功行賞。

長生道打開,南北陰陽恢複平衡,整個九洲凋零衰落的北方,都開始迅速復甦;而上古時期的洞天福址,也開始重新顯現。

萬年下來,北方仙門一半衰落,一半遷徙到富饒的南方,幾乎所有大洲的北方,都是廣袤無人的空白地帶,如今重新成為『宜居地』,沒有仙山安身的修士,自然會想著佔下一畝三分地。

為防九洲仙家在戰後因為搶地盤的情況打起來,已經位列仙帝的『東洲女武神』,擔任九洲大地的裁決者,主持『慶功大典』。

仙帝這個『職務』,左凌泉和梅近水其實也能勝任,但道行歸道行、資歷歸資歷,左凌泉二十多歲,從娘胎起開始看書,都不可能記住九洲所有仙門洞府的位置和歷史傳承、恩怨;梅近水則是打完仗就開始不務正業,性格又比較瘋批,一看就是個『沉迷酒色』的昏君。

而上官玉堂則不然,手腕之強硬名傳九洲,行事近乎無私的公正作風,也早已深入人心;有把九宗梳理的井井有條的經驗在先,九洲修士對她的安排,自然不會有異議。

主要是不敢。

所以這場『慶功大典』,只能是上官玉堂主持。

九洲規模太大,光是這次參戰的大宗門都不下千餘家,在背後提供物資馳援的仙家勢力更是數不勝數;而且勢力劃分,關係到往後千年萬年的局勢,任何一個小疏忽,都可能給幾千年後的大亂埋下導火索。所以這場『慶功宴』,沒幾個月開不完。

陽春二月,春風拂曉。

向陽山主峰外的群山之間,熙熙攘攘的修士,在廊台亭榭間穿行,場面可謂『忘機遍地走、玉階多如狗』,幽篁境的修士,甚至都不敢走路中間,基本上見人就拱手。

上官玉堂一襲龍鱗長裙,坐在向陽山的宗門正殿內,殿內就坐的數百人,皆是九洲以前的二三號首腦、豪門老祖,正在商談著各項安排。

左凌泉公開說了『女武神是我媳婦』,現如今兩人關係人盡皆知,他出現在大殿內,必然會『喧賓奪主』,壓制玉堂一言九鼎的威懾力,此時並不在其中。

向陽山後山的湖畔里,停泊著幾艘華美的渡船,甲板上放著堆積如山的卷宗,還不時有新的運來。

上官靈燁等一眾『老祖幕僚』,在堆積如山的古老卷宗里翻閱篩選,時刻和外面玉堂溝通,免得玉堂被修士陳芝麻爛穀子的問題問住,影響仙帝『全知全能』的形象。

清婉、姜怡、瓜瓜、秋桃、冷竹,都在裡面幫忙;靜煣則直接擔任替身使者,任由老祖駕馭身體,坐在裡面瘋狂翻書。

左凌泉腰懸佩劍,站在冰湖沿岸的梅花林里,舉目眺望湖面的風景,背影看起來,就好似一個功成名就,居於幕後掌控天下大局的世外高人。

但實際上,他孤零零站在這裡,是因為媳婦們忙的『不可開交』。

翻書查典籍的事兒,媳婦們不讓他做,怕他失了身份——準確來說是嫌他有事沒事就摸一把太礙事;去前面大殿湊熱鬧,玉堂又不好撐起冷酷氣勢。

在兩邊都不要他的情況下,左凌泉也只能無所事事的站在這裡吹冷風解悶,默默盤算著什麼時候才能開完會,好好啪一場。

九垓境的體魄,總不會再被媳婦們輪的懷疑人生了吧……

與左凌泉站在一起吹風的,還有『有事沒事就餓餓』的糰子,同樣被奶娘們嫌棄,攆了出來。

毛茸茸的糰子,站在梅花樹的樹杈上,壓彎了掛著冷艷梅花的小樹枝,當做鞦韆搖搖晃晃,不停:「嘰嘰嘰……」,從模樣來看,是在說:

「慶功宴不是該吃飯的嗎?要不咱們去把外面那隻大烏龜抓回來烤了……」

糰子所說的大烏龜,是南嶼洲千星島的『拓天王八』,嚴格來講也是一名玉階境的修士。

所以這個提議,左凌泉自然沒法答應,就回應道:

「龜龜那麼可愛,不能吃,等回了九宗,我把廚神給你請來,專門給你烤一條烤全鯤。」

「嘰?」

糰子攤開小翅膀,意思明顯是:

鯤鯤:???

一人一鳥就這麼閑聊,大殿的會議沒有結束的跡象,一道人影,倒是從梅林深處走了過來。

左凌泉抬眼看去,是梅近水的門徒之一寒玥。梅近水已經詔告天下,卸任向陽山老祖之位歸隱,外面在開大會,向陽山內部也在舉行著交接業務,回來後這兩天,基本上沒瞧見梅近水的人影。

寒玥走到跟前後,就欠身一禮:「左劍仙,老祖請你去後山一敘,不知您方不方便?」

「嘰~」

糰子頓時來了精神,從花枝跳到了左凌泉肩膀上,抬起翅膀指向梅林深處,示意——他敢說不方便,鳥鳥幫他方便。

左凌泉自然不會說不方便,左右看了幾眼,見媳婦們沒注意,就做出正兒八經的劍仙模樣,不緊不慢走向了梅林深處的居所……

——

向陽山巔,雅緻樓閣被梅林環繞,聽從老祖吩咐的弟子已經離去,只剩下兩個女子,對坐在窗前,遙望山外萬里春風。

梅近水依舊一襲白裙,不過不再拘泥於老祖氣度,髮髻挽成了書香大小姐的模樣,面前放著銅鏡胭脂盒,正對著鏡子,用唇筆點著嬌艷紅唇。

崔瑩瑩在對面正襟危坐,威嚴素潔的老祖裙,配上不苟言笑的熟美臉龐,場景看起來,倒是反過來了;好似崔瑩瑩才是端莊賢惠的老娘,對面的白衣女子,則是不拘教條的叛逆閨女。

「師尊,方才在聊正事兒,我不打岔,現在正事兒說完了,你可以正經些,陪我聊聊了吧?」

梅近水斜依在小案上,抬起修長睫毛:

「為師哪兒不正經了?」

哪兒不正經?

崔瑩瑩抿了抿嘴:「你看看你這坐姿、這模樣,哪兒像個德高望重的長輩?還有你畫眉描唇做什麼?描這麼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出去和情郎私會,送胭脂讓人啃……」

梅近水輕舔唇瓣,抬起臉頰,露出一抹笑容:

「好不好看?」

?!

崔瑩瑩同樣姿容絕世,但屬於保守柔媚那種,自然沒師尊這種禍國殃民的『妖氣』。

瞧見師尊當著面發騷,崔瑩瑩有些惱火,把胭脂盒子搶過來:

「好不好看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問男人去,你都多大年紀了,還和沒長大丫頭似得……對了,你還有多少壽數?現在不和我說清楚,我心裡沒底整天提心弔膽……」

梅近水爬平靜道:「不用擔心。神使應運而生,使命未完則長生不滅……」

「現在長生道打開,你使命完了呀。」

「青龍主『生』,完成使命後,給神使的報酬,自然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為師只要不被打死,不出意外能活到送你走,不光是為師,為師的子孫也必然壽數悠長,就和謝家族人到今天還皮糙肉厚一樣。」

崔瑩瑩聽見這話,放心了一大截,不過馬上又道:

「你脾氣再不改,遲早被人拾掇死。作為九洲最長者、我和玉堂的長輩,你好歹得注重下儀態吧?」

梅近水靠在桌子上,手兒撐著臉頰:

「瑩瑩想為師怎麼注重儀態?不苟言笑,整天坐在山上,不吃不喝不做事,當個無所事事的老壽星?」

崔瑩瑩眨了眨眼睛:「我自然不會這麼想,人活一世,若是沒點自己的愛好,活著就沒啥意思了。你……你可以喬裝成凡人,到處逛詩會呀,也可以種種花什麼的……」

梅近水勾起一抹笑意:「種了幾千年花,詩詞都快聽乾淨了。為師凡間出生,一輩子都在為天道忙活,好不容易閑下來,應該考慮下凡人該考慮的事情。」

「你想考慮什麼?」崔瑩瑩狐疑道。

梅近水幽幽嘆了口氣:「陰陽相合是天道,現如今,陰陽都恢複平衡了,為師還孤零零一個,有陰無陽;我覺得當徒弟的,應該操心一下。」

崔瑩瑩就知道會如此,她蹙眉道:

「你想我怎麼操心?給你介紹一個?其他仙君都飛升了,世上就沒有和你門當戶對的人……」

「為師不介意年紀小些,只要人長得俊、通詩詞歌賦,本事能配上為師,你不覺得我委屈就行。」

「……」

這已經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崔瑩瑩回想了一圈兒,能配上師尊的人,這世上就沒有第二個。

但那人可是她男人!

啪——

崔瑩瑩輕拍小桌,雙眸微瞪。

梅近水幽幽嘆了氣,坐起身來:

「世上沒有這號人,那為師就只能去天外找了。以後為師不在,你要放寬心,被玉堂欺負沒人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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