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乾坤春萬里 第八章 鎮陽山

御風飛過江面,冬月里的山嶺村鎮從江岸一晃而過,天地間唯一不動的只有遠山之上的一輪銀月。

左凌泉腰懸佩劍掠過江面,目光放在後方,直至玉堂她們所在的渡船徹底消失在視野里,才回過頭。

梅近水在前方御風而行,一襲白裙和墨黑長發,在夜風中微微飛舞,如果只看外表,就好似從腳下浮世奔赴蟾宮的天女。

可惜這聖潔的外表下,藏著顆壞老姐般的騷包靈魂……

為防再被扣上『看屁股』的黑鍋,左凌泉轉瞬就壓下了心中雜念,把目光轉向了糰子。

「嘰嘰嘰……」

糰子從來都是能蹲著絕對不飛,此時也是蹲在的肩膀上,望著梅近水的背影一直嘀咕,雖然聽不懂說什麼,但從神態來看,應該是在語重心長勸說——阿騷,你可不能變渣奶娘呀……

左凌泉知道糰子心善,看到漂亮女人就覺得像奶娘,殊不知外面的女人是老虎,這一位他實在消受不起,就把糰子捧在了手心:

「估計要飛一天,困了就睡一覺吧。」

「嘰。」

糰子張開鳥喙,示意老娘沒喂鳥鳥,沒吃夜宵怕是睡不著。

左凌泉見此,就從玲瓏閣里取了一盒小魚乾,邊飛邊逗糰子。

說起來,一個大老爺們,三更半夜放著面前的絕色美人不搭理,自個擼大鳥玩兒,場面還挺古怪的。

梅近水無聲飛了良久,見左凌泉不搭理她,就抬手輕揮,御出了一枚丈余長的葉子,看做工是一件兒別緻的飛行法寶。

梅近水落在葉子上,席地而坐,取出了一張小案,兩個白玉杯,把茶青色酒葫蘆放在了上面:

「路程很遠,到了地方可能就得打架,節省點體力,過來歇著吧。」

「嘰~」

糰子很自覺跳到了葉子上。

左凌泉看梅近水這姿容,就知道她想幹啥,稍作遲疑,落在了葉子另一頭,盤坐下來,把驚堂劍放在雙膝之上,神情嚴肅:

「梅仙君,我一介武夫,不通什麼詩詞歌賦,往年看雜書記下來的詩詞,上次也都說完了,您不用開口問了。」

梅近水倒酒的同時,美眸微抬,瞄了左凌泉一眼:

「凌泉,你不會真以為,本尊對你有意思吧?」

左凌泉就是覺得梅近水對他沒意思,才會如此保持距離,見梅近水直接問,他也直接回應:

「我還沒那麼飄。我為人處世向來坦誠,有感覺的女子會順應心意,絕不扭捏遮掩;沒感覺的女子則會注意距離,尊重彼此,絕不亂搞曖昧,讓人誤會尷尬。梅仙君對我無意,卻三番五次刻意擾我心神,這在我看來,是一種很不道德的行為。」

「嘰。」糰子點頭如啄米,示意——泉泉說的沒錯,騷和渣不一樣,撩了要嫁叫騷奶娘,撩了不負責叫渣奶娘……

梅近水勾起一抹微笑,把斟滿清涼酒液的白玉杯,放在左凌泉面前: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女子對你沒意思,你多表現獻殷勤,軟磨硬泡,時間一長指不定就有了。非要等女子表露出心意,你才回應,哪兒能斬獲女子的芳心。」

「嘰。」糰子再次點頭,望向左凌泉,示意——水兒說的也有道理,她撩你你也撩她嗎,誰先動心誰輸,多有意思……

左凌泉覺得團團越來越調皮了,他把糰子從桌上抱下來,放在了桌子底下:

「梅仙君,我們說的不是一回事兒。你我彼此都無意,就不該刻意把話題往男女上帶,您再說這些,咱們就不用繼續往下聊了。」

梅近水抿了口酒,輕輕嘆了口氣:「和你坐一起,不聊詩詞,也不聊情愛,那能聊什麼?你除了一身劍術,還有其他可說的話題?」

左凌泉聽見這話,心裡不樂意了,但略微回想——他好像確實很專一,除了談情說愛和練劍,其他啥都不沾……

「額……聊正事兒吧。那個梵天鷹,是什麼樣的妖?」左凌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跳過了私人方面的話題。

「梵天鷹本體是雪鷹妖。」梅近水神色恬淡,望向從小案下探頭打量她的糰子:「毛色和糰子差不多,不過長得比糰子威武,翼展兩百餘丈,體型修長,有脖子……」

「嘰?」

糰子一愣,試圖伸長脖子,證明自己也有,只可惜,真沒看出區別。

於是糰子又張開翅膀,擺出鳳凰展翼的造型,還把白毛毛變成五彩繽紛的顏色,示意自己是純血鳳凰,也很威武,但……

紅綠相間的配色,怎麼看都是個五彩毛球!

左凌泉一陣無語,伸手從小案底下捏著糰子的爪爪,把化身『五彩雞仔』的糰子托回來放在懷裡,繼續詢問:

「梵天鷹品行如何?人分好壞,鳥獸也是如此,我和梵天鷹素不相識,總不能為了挑撥離間,不聞不問直接跑去把人砍了。」

梅近水斜依小案,目光一直放在糰子身上,挑眉逗弄,嘴上例行公事般的回答:

「本尊來北狩洲前,梵天鷹惡行累累;本尊斬殺它兄弟獵鵬大王,助藤笙統一妖族後,它就收斂了,近三千年沒出過冰原。」

糰子聽到這個,回頭看向左凌泉,「嘰嘰……」說著小母龍給它講的故事。

左凌泉在永夜之地旁聽過,但沒聽完,知道獵鵬大王和玉堂有仇,就詢問道:

「以前上官前輩來北狩洲,是不是和此妖起過衝突?」

梅近水看起來對聊公事很不感興趣,更想聊風花雪月,不過左凌泉詢問,她還是如實回答:

「當年在九洲有些名望的勢力,幾乎都被玉堂打過,梵天鷹作為當時的北狩洲妖王,自然逃不過去,不過那時候我還沒到北狩洲。

「據玉堂說,當時她去北狩洲找五行之水,在冰原撞上了一隻雪熊精,拼著重傷打死後逃出冰原,本想去仙家集市療傷,哪想到進城後發現遍地大妖,是妖族的鷹城——也就是如今的望月城,算是妖族帝都。」

左凌泉微微頷首:「然後呢?」

「然後玉堂就和她的靈寵,一起扮作蛇精,在城池裡轉悠,結果發現梵天鷹的兄弟獵鵬,為報幼年被獵戶射傷之仇,在冰原抓凡人獵戶,放到『斗獸場』里死斗,讓妖獸旁觀取樂,『獵鵬』的名字,就是由此而來。」

梅近水說到此處後,稍作停頓,望向左凌泉,補充了一句: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獵鵬此舉,和我們看鬥牛、鬥雞沒區別,從弱肉強食的角度來講並沒有什麼錯。所以鳥獸可以憐憫、善待,但絕不能當人對待。」

「嘰?」糰子攤開翅膀,不高興了。

梅近水眼神無奈:「你是神,在天地間的位置,本就比生靈高一等。你可以善待、憐憫人族,但絕不能把主宰天地的力量交於人族之手,這和人族不能把生靈主宰的地位交於鳥獸一樣,明白嗎?」

「嘰……」

糰子一想也是。

左凌泉揉了揉糰子,繼續問道:「最後呢?上官前輩怎麼處理的?」

梅近水微微聳肩:「以玉堂的性子,還能如何?縱火焚城,把獵戶帶出了城池,然後引開追兵,梵天鷹城池被毀,氣的讓整個妖族傾巢而出,硬是沒找到玉堂,因為玉堂在被妖族追殺的時候,反其道而行,躲在了獵鵬的老巢……」

月色之下,梅近水斜依小案,平靜講述過往。

左凌泉抱著五彩糰子,認真聆聽老祖當年心驚膽戰的事迹,哪怕明知最後化險為夷,還是生出了幾分後怕。

在梅近水說完玉堂獨闖妖族城池的事情後,左凌泉想了想,好奇詢問:

「能成仙君的人,果然都非同一般……梅仙君在遊歷之時,有沒有類似的驚險經歷?」

梅近水聽到這個問題,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曾經的經歷,可比玉堂有意思,畢竟玉堂是凡人修仙傳,故事熱血沸騰但少了些許趣味。

而她是神女下界體驗生活,經歷和靜煣半斤八兩,都是走走看看吃吃睡睡,然後就天下無敵了,有趣的事情很多,唯一缺點就是說出來掉仙君的排面,還容易讓其他修士自閉。

梅近水沒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長的道:

「左公子對我的過往感興趣了?」

「……」

左凌泉本來感興趣,聽見這話又不感興趣了,搖頭道:

「算了,當我沒問。」

「呵呵……」

梅近水輕笑了下,沒有多說,繼續聊起了玉堂曾經的光輝歲月……

——

北狩洲的疆域,在九洲之中僅次於華鈞洲,但地廣人稀、物資貧瘠,凡世王朝或仙門世家,多集中沿海或幾條入海大江附近。

玄江兩岸多是丘陵地形,因為適合種植藥材養蠶桑,聚集了很多城鎮村落,其中不乏給仙家提供藥材的靈田。

松紅鎮便是以種植靈草為主,主要供給對象是千里之外的向陽山,鎮上有很多醫藥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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