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乾坤春萬里 第六章 隨風潛入夜

霸城距離玄武台舊址,不過三千餘里,以左凌泉如今的境界,也就飯後遛個彎的距離。

黃昏時分,荒山野嶺外的海崖下,停泊著遮掩為尋常商船的渡船。

左凌泉落在海岸的古老平台上,舉目眺望向山野。

腳下的巨型石台,是上古時期玄武台祭海的標誌性建築,巍峨如山嶽,但千年無人打理,早已經古迹斑斑遍布裂紋,只能從階梯兩側殘存的壁畫,一窺當年北狩洲第一豪門的餘暉。

玄武台下方,本來參差錯落的建築,早已不復存在,原本該是宗門廣場的位置,變成了稻田;周邊的山嶺間有幾個小村子,修橋補路、搭建房子的石料中,能瞧見很多帶著陣紋的古老陣石。

仇大小姐站在玄武台上看著大地殘存的遺迹,實在很難想像,這麼大的宗門,如何衰落到的這一步。

謝秋桃插著小腰,臉蛋兒上也帶著幾分遺憾:

「我做夢瞧見的光景,可壯觀了。那邊的山上全是房子,稻田那邊還有尊玄武雕像,小山那麼大。可惜謝家子孫不爭氣,千年時間把家業賣乾淨了,連石頭瓦片都折價賣給了小宗門,這檯子太大又不值錢,不然連這玩意估計都能拆掉賣了……」

「嘰嘰……」糰子站在肩膀上,蹭了蹭秋桃,算是安慰。

仇大小姐跟著秋桃走下階梯,詢問道:

「這麼大的宗門,不至於落魄到賣房賣地的地步吧?」

謝秋桃搖頭道:「崽賣爺田不心疼,家業再大也架不住敗家子折騰……」

兩個姑娘一路閑談,左凌泉則走在身後安靜聆聽,約莫沿著鄉野小道走了十餘里,來到了山野深處的一處峭壁上。

峭壁上是一個可以遠眺海景的石坪,修建著一棟籬笆小院,周邊沒有階梯,因此沒有鄉野百姓上來侵擾。

謝秋桃熟門熟路的上了峭壁,落在籬笆院里,本以為多年過去,幼年的居所早已荒廢,但意外發現,三間房子都保持完好,連籬笆都還在,只是多了些雜草,覆蓋著積雪。

左凌泉跟著秋桃走到西箱的小房子前,上面還掛著銅鎖。

秋桃在周圍找了找,跑到主屋外的一個石墩旁,推開一些,從下面找到了鑰匙,笑嘻嘻道:

「我就知道在這兒,以前我爹我娘出去降妖除魔,我不聽話偷偷瞎跑,就把鑰匙放在這裡……」

說起幼年的時光,謝秋桃向來活潑可愛的臉頰上,也多了幾分物是人非之感,笑的有點勉強。

仇大小姐面若冰山,實則心腸軟的很,幼年和娘親生離死別的記憶尚在,對這種感覺感同身受。她來到跟前,拉住秋桃的手,柔聲安慰:

「爹娘都在就好,人總會長大的嘛。」

謝秋桃嗯了一聲,來到自己的小房子前,把門打開,房間之中的陳設,依舊和當年離開前一樣。

屋子裡擺著一張小床,旁邊是書桌,上面堆著讓人看著就頭大的書經典籍;牆上則掛著小號的樂器,琵琶、笛子等等。

糰子對桃桃的老巢很感興趣,蹦躂到床鋪上,來回滾了幾圈兒,攤開翅膀小爪爪朝天,體驗秋桃當年睡在這裡的感覺。

仇大小姐則在書桌旁,打量秋桃當年做的功課——從墨跡來看,距今少說百來年了……看來確實比她大……

左凌泉站在衣櫃前,欣賞秋桃小時候玩的玩具。

謝秋桃在屋裡轉了一圈兒,幼年被打屁股的時光回憶完,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她瞄向左凌泉,心中微動,拉了拉左凌泉的袖子。

「嗯?」

左凌泉回頭看去,卻見秋桃臉兒有點紅,嘟嘴示意外面。

左凌泉覺得秋桃有話要說,便跟著往出走。

秋桃帶著左凌泉出門,不忘打個招呼:

「仇師姐,你先看,我和左公子去後面給祖宗上炷香。」

「好。」

……

落日西斜,晚霞灑在崖壁上,把天地點綴成了金紅色。

籬笆小院後方,並沒有什麼陵墓,只是一望無際的群山;修行中人逝世沒有大操大辦的習慣,謝家祖輩都在群山之間落葉歸根。

面相群山的崖壁邊緣,有一個石台,台上擺著石質香壇,蓋著一層薄薄的積雪。

謝秋桃帶著左凌泉來到跟前,把積雪掃開,又取出紙錢香火,面向群山點燃香火,表情很是認真。

左凌泉接過了三炷香,見秋桃準備祭祖,表情肅穆了幾分,背對滄海面向群山,雖然沒看到任何墳冢,卻也好似感受到了源自千萬年前謝家先輩的注視。

謝秋桃站在山崖之巔,拿著香火面向群山,略微醞釀了下,才認真道: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秋桃,今日帶著……帶著未婚夫前來祭奠,往後可能要嫁入左家,違背謝家女不外嫁的祖訓。如果祖宗不答應,就打個雷提醒秋桃一聲,不打雷,秋桃就當祖宗默認了……」

??

左凌泉一愣,覺得秋桃這表白方式,是真有點東西。

為防天公不作美,真打個雷提醒不孝子孫,左凌泉還暗暗注意了下,確保不會出意外。

左凌泉本想聊兩句,但祭奠祖輩的時候閑聊不合適,想想還是手持三炷香,面向群山認真道:

「晚輩左凌泉,今日在此立誓,必然幫秋桃達成心愿,重建北狩洲玄武台。若是秋桃誕下子嗣……」

謝秋桃一聽這個,連忙打岔:「誒誒,扯遠了,咱們八字才一撇,怎麼就說起生娃娃了,這事兒應該成婚後再回來說……」

謝秋桃臉蛋兒有些紅,怪不好意思的。

左凌泉見此,也就隨秋桃的意了,認認真真把三炷香,插在了面前的香爐里,然後道:

「桃兒,你怎麼都不和我提前打個招呼?咱們這就算定親了?」

「唉,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謝秋桃發現自己成『老幺』後,暗暗琢磨過好多種表白的方式,有浪漫的有深情款款的,結果跑到這裡來,弄得還是和兄弟結拜似的,她有點尷尬的道:

「定就定了嗎……咱們太熟了,和鐵哥們似的,弄那些有的沒的,感覺古怪的很,要不就這樣吧,天快黑了,瑩瑩姐她們該等急了。」

說著就想跑。

左凌泉輕笑了下,也沒有太為難秋桃,只是湊過去,在秋桃紅彤彤的臉蛋兒上親了口,就拉著她的手摺返。

兩人相伴走回籬笆小院,仇大小姐已經走了出來,在院子里等待。

糰子比較無聊,自個在院子里,用翅膀把積雪壘起來,堆成自己的雕像;仇大小姐也是來了童趣,蹲在旁邊幫忙堆雪糰子。

仇大小姐對藝術方面不太擅長,但堆雪糰子的流程極為簡單,無非把雪滾成一個圓球,然後在上面畫出眼睛、翅膀,隨便一弄就栩栩如生。

因為蹲下的姿勢,仇大小姐把裙擺稍微提起來了些,露出了小腿和繡鞋,能瞧見裹在小腿上的白色絲|襪。

謝秋桃走到跟前,拉著左凌泉的手就鬆開了,發現仇大小姐裙下的裝束,明知故問來了句:

「仇師姐,你裙子下面穿的啥呀?」

仇大小姐連忙把裙子拉了下,遮擋住了鞋子:

「沒啥,白襪子罷了……」

「呵呵……」

左凌泉面帶笑意,在旁邊蹲下來,和秋桃一起幫著糰子堆起了雪人……

——

咻——

嘭!

煙花從縣城的街道上升起,在半空炸開絢爛煙火。

上官玉堂穿著鵝黃色的裙裝,走過左家大宅外的小巷,往天空看了一眼,又回想起孤身到左家拜訪的那個溫馨年關。

那次是一個人過來,有點孤單,而這次人多了些:靈燁、姜怡、清婉都走在跟前,冷竹也緊張兮兮的抱著禮盒。

第一次年關回家,姜怡、靈燁爭先恐後,靜煣、清婉不甘示弱,看似和和美美,實則火藥味很足。

而這次有了老祖帶路,在後宅無人能抗衡的絕對統治力下,姑娘們都消停了,心裡想不想搶老大不知道,反正不太敢表現出來。

玉堂在後宅一家獨大,對靈燁來說無疑是最悲催的。

以前靈燁以大姐自居,不管是不是自封,至少敢這麼喊,姑娘們在大事兒上也確實會聽她的。

而如今師尊降維打擊,靈燁所有優勢蕩然無存,只剩下騷了。

不光姜怡和清婉在暗暗看她笑話,到了閨房之內,地位也一落千丈;以前她還能佔據主導權控場,選擇主動欺負妹妹,或者被妹妹聯手欺負。

現在可好,師尊往旁邊一趟,微微抬下腰,她就得『善解人意』的幫忙墊枕頭、擦汗,規規矩矩騷話都不敢說;師尊沒舒坦,她就只能眼巴巴等著,比冷竹都乖巧。

這日子以後可怎麼過呀……

上官靈燁看著閑庭信步的師尊,心中無聲輕嘆。

想要打破這局面,除非她道行突飛猛進,能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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