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永夜驚堂 第二十二章 月下花前

雲消霧散,案台上的紅燭不知何時熄滅,在燈台上留下了兩灘紅色燭淚。

幔帳間,上官玉堂回過頭柔聲道:

「凌泉,你休息下吧,要勞逸結合。」

左凌泉含笑道:

「我不累……」

上官玉堂偏過頭,露出冷艷而威嚴的側臉:

「本尊覺得你累了!」

左凌泉明白了意思——堂堂要吐舌頭了——他只能意猶未盡點頭:「嗯,一說是有點累了……」慢慢收工靜氣,俯身湊在兩個老祖之間,眼神示意。

崔瑩瑩其實還在排隊,但玉堂攆人,她總不能來句「我來我來」,當下也做出乏了的模樣,在左凌泉臉上啵了口。

上官玉堂在崔瑩瑩跟前,不想表現出主動的一面,盯著玉牌沒有動作,但也沒拒絕。

左凌泉害怕一碗水沒端平,又惹瑩瑩姐生氣,只能先回了瑩瑩姐一口,又啵了堂堂一下,才心滿意足起身穿好了衣袍。

稍許後……

崔瑩瑩依舊在給玉堂治背上的傷,左凌泉想在旁邊看著,結果兩個人都不想讓他聽私房話,他只能悻悻然獨自出門走走。

關上房門,整個世界都恢複了寂靜,大廳外的夜風拂面,讓人從溫柔鄉回到現實。

左凌泉站在門前吸了口氣,到現在腳都是飄得,感覺就和做了場大夢一般。

稍微緩了片刻,壓下了心底的飄飄然,左凌泉整理衣冠,確定身上沒留下什麼口紅印後,才走出了大廳。

大廳外的小院里,奇花異草在月光下散發出淡淡的幽香。

穿著草鞋的敦實丫頭,抱著後腦勺躺在房頂上,翹著二郎腿,正津津有味說著:

「當年在北邊,本龍和堂堂到瞭望月城,也叫狼城,堂堂裝作本龍的姐姐,一條蟒蛇妖,跑去偷獵鵬大王的蛋……對了,小蠢鳥,你會下蛋嗎?」

「嘰?」

毛茸茸的糰子蹲在房檐上,面前擺著小魚乾盒,聞言攤開翅膀,咕咕嘰嘰解釋——鳥鳥是鳳凰神,生於烈火,天父地母,和你們這些下位蛇不一樣。

小母龍還真能弄懂糰子的意思,滿眼嫌棄:

「連蛋都不會下,有啥用。當年那獵鵬大王無惡不作,還想吃本龍,本龍和堂堂直接跑去巢穴,把所有蛋都給它搖散黃了,氣的它追殺了我們幾千里,後來堂堂還想報仇來著,可惜被梅梅給砍了……」

……

屋檐下,左凌泉剛從玉堂背上下來,聽見這麼狂野的往事,自然興趣盛濃,就想靠在門口旁聽。

但可惜的是,左凌泉胳膊還沒抱起來,就發現庭院門外,出現了一道白衣幽魂般的倩影,臉上帶著有點妖氣的微笑,柳眉輕挑,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在雙眸間寫得明明白白:

左公子,屋裡兩個伺候完,是不是該輪到近水了?

?!

這異族妖女勾引正道俠士的眼神,殺傷力頗大。

左凌泉雖然好色,但定力還是有的,傻笑的表情一凝,輕咳一聲,想回到大廳坐著,免得兩個還沒抱熱乎的媳婦發飆。

梅近水瞧見此景,微微聳肩:

「左公子,天魔可還沒封印,你們在屋裡郎情妾意,讓我這異族妖女一個人修鎮魔塔、捍衛九洲太平,是不是不太合適?」

左凌泉腳步一頓,略微琢磨,還真覺得不合適——他在屋裡欺師滅祖,讓梅近水在外面降妖鎮魔,這場面看起來,說他是邪道,梅近水是正道都沒啥問題。

左凌泉斟酌了下,面色不溫不火走出了庭院:

「玉堂受了傷,瑩瑩姐在給她治傷,讓梅仙君獨自鎮壓天魔,實屬無奈之舉。我不會封印陣法,但若是有能幫上忙的,梅仙君儘管開口。」

「沒你,本尊沒法恢複氣海,你們總不能讓本尊徒手修吧?」

左凌泉才想起這茬,梅近水傷勢未痊癒,消耗也比較大,現在氣海恐怕也所剩無幾了。

玉堂沒法下地,這修鎮魔塔的活兒得梅近水一個人來,所以他還是得幫忙補魔。

不過他作為轉換器,在玉堂和瑩瑩身邊可以當『插件兒』,梅近水這兒自然只能當掛件兒了。

「是我疏忽了,梅仙君現在可以施術,左某助你恢複氣海。」

梅近水笑了下,折身走向剛打好地基的鎮魔塔,步履盈盈間長裙如水波,月光灑在側臉上,儀態用翩若驚鴻來形容恰到好處。

左凌泉再色胚,也不可能盯著梅近水的屁股看,目光打量著鎮魔塔:

「這座塔要修多久?」

「快的話,月余時間。」

梅近水來到陣石鋪就的地基上,取出兩個蒲團,在上面盤坐下來。

左凌泉說實話不太敢和梅近水獨處,倒不是怕這壞老姐劫色,而是梅近水感染力確實太強,接觸的時間越久,便越難產生敵意,時間長了很可能被其感化。

但玉堂和瑩瑩就在附近,左凌泉該坦蕩也得坦蕩,他在對面的蒲團上正襟危坐,開始運轉功法,神色嚴肅。

兩道白衣,在千里焦土平原上盤坐,頭頂一輪銀月,非敵非友,場景竟然帶著股廢土虐戀般的凄美浪漫之感。

梅近水抬眼望向月色,可能也意識到了這截然不同的意境,沒有運功,而是微笑道:

「月色倒是怡人,左公子可否即興賦詩一首,給此地添上三分顏色?」

「梅仙君,實不相瞞,我只會練劍,不會什麼詩詞,那些佳句,只是以前偶爾見過,記下來的罷了。」

「詩詞在於抒情,何人所寫不重要,能在某種時刻,回想起有這麼一首感同身受的詩,才是這首詩的價值所在。左公子此時可想得起來?」

左凌泉看出梅近水愛詩成痴,在這種軟磨硬泡之下,他想了想道:

「自幼不學無術,記得不全。嗯……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雖然背的毫無感情,梅近水還是眸子微亮,改為了跪坐的姿勢,在兩人之間擺上了一張長案,把古琴『海月清輝』放在了案上,又取出了兩個酒杯。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梅仙君,咱們在修鍊。」

「鍊氣而已,不耽誤正事兒。」

梅近水姿態優雅的正坐,看起來不像山巔仙君,反而帶著幾分書香世家大小姐的氣息,遮袖倒酒的動作,又有點像是禍國殃民的花魁,反正沒幾個男人敢盯著看。

左凌泉自然定力過人,但『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他沒直視梅近水的姿容,只是保持著鍊氣的前置動作。

梅近水倒了兩杯酒後,好奇詢問:

「寫這首詩的才子,想來處境很落魄吧,後來如何了?」

「好像做官了吧,我記得也不清楚。」

「姑蘇城在什麼地方?聽起來景色遠勝過梅山。」

「時過境遷,這個世上應該不存在了。」

「那可惜了,有這首詩沒這個地方,不知有多少文人騷客會為之遺憾。以後把向陽城改成姑蘇城吧,算我蹭個名頭……」

?!

啥玩意?

左凌泉一愣,向陽城可是三千年前的東洲霸主,三千年內的魔道四仙盟之一,把宗門名字改了,無異於隨手改掉九洲傳承史,這不開玩笑嗎?

「梅仙君,宗門傳承不是兒戲,你這……」

「向陽城是我建的,只要順心順耳,我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額……」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那您要是聽到『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不得建議商老魔,把『天帝城』改成『白帝城』?」

梅近水認真琢磨了下,微微頷首:

「不錯不錯,天帝城太過狂傲張揚,改為白帝,反倒是多了幾分厚重……」

「……」

左凌泉無話可說,微微攤手:「只希望梅仙君是玩笑之語,不然異族因為我一句話內訌,我又得名震九洲了。」

「呵呵……千星島聽起來像個小宗門,冥河老祖老早就想改個名,本來想叫『通冥教』,太難聽被門徒否決,你可有什麼點子?」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嗯……改『明教』吧。」

「這……前言能搭上後語?」梅近水斟酌回味一番:「按照此句的意境,叫『拜月教』都比『明教』合適,冥河老祖改名拜月教主,氣勢也強上不少……」

左凌泉忍俊不禁,笑了下又連忙正襟危坐,保持嚴肅。

梅近水對這些的興趣,似乎遠比仙魔之爭大,信手勾出琴曲,繼續興緻勃勃詢問:

「映陽仙宮呢?」

「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改名『日月神教』,宗主剛好叫東方不敗……」

「誒~這就過了。映陽仙宮只有太陽,沒有太陰,當不起『日月』二字。東方燭照又是術士,讓他掛上『東方不敗』的名頭,華鈞洲那倆武修仙君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