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永夜驚堂 第二十章 不同桃李混芳塵

星月光輝落在焦土之上,烈焰早已熄滅,只有黑井附近還燃著一道火光。

黑井上方重新修建了鎮魔塔的地基,梅近水站在地上,按照方位把一塊塊陣石砌好,已經修建了丈余高,但距離完工還需要不少時間。

方才一戰,糰子出了大力,戰功顯著。

常言『好用就可勁兒用』,大奶瑩可沒讓團團休息的意思,把它當成了『燒烤雞』,幫忙處理殘肢。

崔瑩瑩從焦土中找到碎骨爛肉,以秘法封印在石匣中,讓糰子高溫消毒。

糰子生無可戀的張開鳥喙,噴出火苗把碎肢燒成焦炭,然後踢進黑井之中。

如果是烤魚的話,糰子肯定起勁兒,但天魔殘肢顯然不能吃;在忙活半天后,糰子就開始消極怠工了,在地基上滾來滾去,最後直接小爪爪朝天躺在地上,倒著噴火,變成了團團煤氣灶。

呼呼——

崔瑩瑩搜索完方圓百里,確定連一滴血珠都沒放過後,速度才慢了下來,回到黑井旁邊,蹲下身和擼貓似的揉糰子的肚肚,從玲瓏閣里取出靈果乾投喂:

「好啦好啦,看把你累的,還鳳凰,有你這麼弱的鳳凰?」

「嘰嘰嘰……」

糰子接住靈果乾後,翻身躍起,蹲在了崔瑩瑩胸口的豪宅上,咕咕嘰嘰,示意自己是鳳凰,又不是地主家的驢。

崔瑩瑩揉著糰子,目光望向了遠處的庭院。

庭院里鴉雀無聲,只能隱隱瞧見燈光。

以玉堂的傷勢來看,恐怕得躺上個把月才能下地,崔瑩瑩本想起身去換下情郎,自己來接手伺候閨蜜。

但心念一動間,崔瑩瑩眼底又顯出了幾分遲疑。

如今蕭青冥暴斃,只要鎮魔塔重新修建,永夜之地便沒了潛在威脅,四人被迫聯手的情況也就結束了。

玉堂是正道領袖,師尊依舊是邪道魔女,彼此矛盾不可調和。

糰子已經到了跟前,她也能和左凌泉雙修,三人必然能回去;而師尊則只能依靠左凌泉掌控太陰的能力,才能脫身。

如果師尊不肯回頭是岸,那等鎮魔塔構建完成,四個人面臨的就是死局,最優解都是把師尊扔在這裡偷偷離開。往壞想的話,玉堂很可能和師尊爆發衝突,危及師尊性命,又或者師尊阻難,四個人一個都別想走。

崔瑩瑩念及此處,思緒不免亂了起來,轉眼看向虛拖陣石修房子的梅近水:

「師尊。」

梅近水白裙如雪,裙擺邊緣點綴著幾朵梅花,站在黑井邊緣操控陣石,神色極為專註,聽見聲響後,才有了些許表情:

「嗯?累了就去屋裡休息會兒,為師一個人能勝任。」

充滿溺愛的熟悉口吻,讓崔瑩瑩眼神出現了恍惚。

依稀記得幼年,師尊處理向陽城事物或者琢磨陣法,她在旁邊幫忙,乏了的時候,全神貫注的師尊,總會說這麼一句。

她當時就會乖乖點頭說一句:「謝謝師尊。」然後滿心竊喜的跑去外面撒歡兒……

當前的場景,和幼年何其相似,但崔瑩瑩卻再難找回幼年的那一絲竊喜,鼻子反而有點酸了。

「嘰?」

糰子察覺了崔瑩瑩的異樣,仰頭望向她的下巴,有些疑惑。

崔瑩瑩抿了抿嘴,壓下心湖的波瀾,把糰子和靈果乾放在地上,讓糰子自己吃。

她起身走到黑井邊緣,看著神色專註的白衣倩影,醞釀了好久的語氣,最終還是用了最柔弱的一種:

「師尊,你聽瑩瑩一句勸,跟我回去好不好?」

梅近水動作稍稍頓了下,回過頭來,天生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帶著溫潤如水的笑意:

「多大姑娘了,還和小時候一樣撒嬌。」

崔瑩瑩聽見這麼平淡的回答,眸中顯出惱火:

「你以為我想嗎?我還不是為了你好?等把鎮魔塔修起來,你怎麼辦?你不回頭是岸,我們不可能讓你離開,你難不成準備老死在這裡?」

梅近水轉過身來,低頭看著比她矮半頭的徒弟,聲音輕柔:

「使命未完,為師想死都是奢望。在這裡,為師是借用不了孟章神君之力,但只要身處天地之間,絕境之時神祇總會現身予以神助,你們就算走了,也不用擔心為師。」

「那玉堂打死你怎麼辦?你知道玉堂不想對你下手,但她有什麼辦法?不把你滅口,心慈手軟留你回去通風報信?」

「玉堂傷養好需要些時間,等為師把鎮魔塔修好,就藏起來,不會讓她為難。」

「你……」

崔瑩瑩抓住梅近水的雙肩,用力晃了晃,晃得梅近水衣襟都上下亂顫:

「你明明就和玉堂沒有仇怨,你明明心裡有我們,為什麼要這般執迷不悟?你非逼我把你腿打斷綁回去是吧?」

梅近水幽然一嘆:「在這裡,你們尚有機會對付為師,到了九洲大地,九幽雷池都關不住我。」

崔瑩瑩也是惱了,當即就把梅近水摁倒在了地上,騎在後腰,掏出五彩繩綁龜甲縛:

「那就在這裡對付你。我們也不急著走了,待會就讓左凌泉給你破瓜,我就不信你被睡個幾百次,還養不出點感情來……」

梅近水任由崔瑩瑩折騰,聲音依舊輕柔:

「為師會回去的,等把事情忙完,你們不讓我回去,我也會回梅山,到時候你們把我關起來也好,直接下葬也罷,為師都不說什麼。」

「等到那時候,一切都晚了。以你和玉堂的性子,肯定得沒一個,大家一起活著不好嗎?異族沒了你就轉不動不成?」

梅近水微微頷首:「為師在異族,異族才能按照既定路線走,沒為師,異族只會導向極端,最後可能我們一個人都活不下去。」

崔瑩瑩困了片刻,動作停了下來,但情緒也壓不住了: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啥都不管,看著你們打生打死?」

梅近水被摁著有些不舒服,就把旁邊歪頭好奇打量糰子摟過來,當抱枕墊在臉頰下面,引來一聲「嘰?」。

「我不會打死玉堂,她也打不死我。你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等為師把這些瑣事忙完好不好?」

「……」

崔瑩瑩在心底里,其實更相信師尊無所不能,再三勸說無果後,也只能哼了一身,起身負氣而走。

「嘰嘰……」

走出幾步,崔瑩瑩又轉回來,把被當做小枕頭的糰子抱起來,走向了庭院。

梅近水解開束縛,站起身來幽幽一嘆,繼續修建起鎮魔塔,不過想想,又提醒了一句:

「玉堂遮蔽了聲息,應該在忙,你去我屋歇息吧。」

這句話是真心提醒,絕非拱火,但效果卻是一樣,崔瑩瑩能聽就奇怪了……

——

庭院中,廂房裡。

原本清雅的廂房,不知何時裝飾了一番,紫銅丹爐被收入了玲瓏閣,取而代之的是滿屋傢具,牆上貼著燙金的大紅喜字,正中靠牆放著案台,上面擺放著兩尊沒有字跡的木牌。

大紅的配色,放在講究清雅的修行道,略微缺了幾分意境,人間煙火氣很足,就像是俗世村寨中的洞房。

這些物件兒,都是上官玉堂臨時手搓而成,但並非缺乏審美技藝不精,而是刻意如此。

上官玉堂在掛著紅帳的床頭坐下,身上穿著左凌泉剛送給她『遮羞』的淡金色花間鯉,腿上的絲|襪也變幻成了同色調。依舊充滿英氣的眸子,望向兩尊靈位,略顯出神。

洞房裡的擺設,是她三四歲時,被娘親抱著,去山寨一戶人家裡吃席,朦朦朧朧記著的場景。

兩尊沒有名字的靈位,則是她父母的靈位,十來歲時弄的,一直待在身邊;只可惜離家時歲數太小,根本記不得爹娘的名字,甚至不記得自己姓什麼。

今天的事情,意義無異是重大的,雖然她依舊是那個小寨子里的姑娘,有了男人也是進她家的門,但終究是重新組成一個小家了。

這麼重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向九泉之下,或者早已遠遊天外的父母告知一聲。

上官玉堂望著兩尊靈位,慢慢梳理好長發後,轉眼看向了婚床。

左凌泉閉著雙眸,安靜躺在枕頭上,眉宇間依舊帶著三分愜意……

「……?」

可能是覺得場景反過來了,上官玉堂眼神有點怪,恢複了山巔老祖的莊嚴神色,輕輕咳了一聲。

「咳——」

「嗯?」

左凌泉從夢中驚醒,一頭翻起來,先看向床鋪里側,又望向坐在旁邊的上官玉堂,瞧見老祖衣不遮體,還愣了下。

出現這場面,倒不是左凌泉不行被修暈了。

上官玉堂仙君的道行,體魄絕非尋常仙子可比,哪怕受了傷,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左凌泉境界『如此低微』,和強者雙修,肯定屬於受益一方,彼此結為一體形成大循環,基本上就成了『小馬跑上高速軌道,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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