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若夢浮生 第七章 蛛絲馬跡

巍峨雄城立於彩雲之間,城下有飛瀑湧出,落入萬仞崖壁下的滔滔江河,透過水光白霧,可見崖壁之上的天帝雕塑。

懸空廊橋,穿過凌空落下的瀑布,通往崖壁上一個不起眼的石洞。

臉色略顯蒼白的荀明樟,緩步走過廊橋,眉宇間帶著三分憂色,和身旁的男子輕聲訴說:

「婆娑洲形勢不容樂觀,左凌泉乃至東洲女武神的下凡之軀,應該都在霜花城,在我看來,這兩人比黃御河之流難對付……」

荀明樟身旁,是個面容冷冽的中年男子,腰懸一把紫鞘長刀,刀身護手處,有一枚形似眼睛的陰陽魚圓珠,如活物般左右晃動,似乎也在聽著話語。

男子名為古辰,監兵神殿之主,奎炳洲人族仙家的三把手,不算妖族那幫變態的話,也是奎炳洲武修第一人,地位要比荀明樟高一檔。

聽到東洲女武神的字眼,古辰眉宇間有些許不悅。

荀明樟對此倒也明白緣由。

古辰是監兵神殿的老祖,而監兵神殿,供奉的自然就是西方之主監兵神君。

監兵神殿是上古傳承至今的仙家,一直紮根在奎炳洲,得益於監兵神君庇佑,上古時期還是武修的扛鼎宗門。

但世間仙家有風光無限的時候,就有倒霉的時候。

三千年前,監兵神殿附近的一家俗世劍庄,鑄出了一把劍,劍成之時,有流光自九天降下,落在了那把劍上。

因為動靜太大,監兵神殿自然發現了,看出此劍不是凡品,拿回來後高興壞了,但可惜的是,全宗上下沒一個人能把劍拔|出|來。

古辰當時還是少主,天賦又獨冠奎炳洲一代人,覺得這把劍是天神專門賜給自己的,為此還練了好些年劍術。

直到有一天,打南邊來了個丫頭,潛入監兵神殿,偷了劍就跑。

當時監兵神殿的老祖發現後,自然要攔,結果就在此生最後一戰中,瞧見了那抹世間最璀璨的光彩。

那個女子是誰,就不在這裡過多贅述,反正這事兒對供奉了白虎幾千年的監兵神殿打擊挺大;雖然宗門地位沒受太大影響,但『受殺伐之神獨寵』的心氣沒了,慢慢開始走了下坡路。

古辰作為接班人,很出息,把監兵神殿的地位抬高到了現在的位置,但無論他怎麼努力,也扭轉不了被監兵神君拋棄的事實。

在女武神沒成仙君時,古辰還嘗試過去搶天官神劍,結果差點被打死,後來女武神成了女武神,這事兒就只能咬牙認了。

在荀明樟看來,這事兒只能怪監兵神殿運氣不好。

天神賜予凡人機緣,一般都給在自己地盤上——就比如青龍賜機緣,就放在留有氣息的桃花祖樹上,天地都是自己的,哪兒會管這塊地盤屬於哪個凡人。

從最後的結果來看,天官神劍就是賜給女武神的,沒直接落在監兵神殿庫房裡,而是俗世劍庄,已經算提醒他們這把劍不屬於監兵神殿。

但監兵神殿供奉白虎幾千年,按人族的想法算,這把劍應該給他們這群信徒;就算沒這事兒,東西落在他們地盤上,按先來後到的規矩算,也該是他們的,被外人取走,讓人如何坦然接受?

荀明樟此時和妖刀古辰到天帝城來,說起來也和此事有關。

荀明樟在霜花城外一戰,事後復盤,覺得那把殺力通神的古怪長劍,就是女武神手中那把天官神劍。

而這把劍此時在左凌泉手裡,女武神又在東洲脫不開身,古辰得知消息後,自然就動了些心思。

荀明樟此時說的話,是在勸古辰不要輕敵,覺得左凌泉是個小輩,女武神又借殼下凡,就不把兩人放在眼裡。

但妖刀古辰作為被女武神打過還沒死的強者,還真就不怎麼信這話,回應道:

「你擅五行之火,被對方天賦克制才落敗,真要放開手腳,你會怕幾個玉階小輩?」

此言倒也在理,荀明樟作為術士,以火法應敵的話,當天不至於那般被動;而武修要純粹的多,就比誰戰力強,沒什麼天賦、路數克制的說法。

荀明樟知道妖刀古辰的底蘊,多餘的廢話也沒多說,只是道:

「以大局為重,先看看商老祖的意思。」

古辰手按刀柄,和荀明樟並肩走入城池下方的岩洞,走了約莫半里,深入地底,一個巨大的岩漿湖就出現在了眼前。

地底並非天然溶洞,而是一個精心打造的煉器室,足有數里方圓,周邊牆壁乃至穹頂之上,都是各種仙家器械和陣紋,中心冒著紫紅火苗的岩漿湖,就是以大地為爐的煉器爐。

地底煉器室內溫度極高,凡人尚未走進恐怕就成了飛灰,裡面沒有任何外人,只有一名身著紫袍的老者,在岩漿湖邊緣盤坐,看起來其貌不揚,就像個工作閑暇歇息的老工匠,但那雙火炬般的眼睛,卻好似能洞察天地、熔煉萬物,讓人不敢輕易直視。

能坐在此地的老者,自然是位列九洲最強十人之一的仙君商寅,幽螢異族四首腦之一,奎炳洲的實際掌控者。

奎炳洲有兩位仙君,按理說地位不分高下,但修行一道無論人妖,煉器師的地位都超然於世,妖族也得煉器,有求於人自然矮半頭,這雖然不是主因,但確實是妖族肯聽人族號令的原因之一。

商寅面前有霧氣凝聚,呈現出一幅畫面。

荀明樟走到近前,可見畫面是一張複雜到極致的陣圖,裡面還回蕩著話語:

「師尊,這是吳尊義今天新加的陣法,徒兒眼睛都看花了,硬是沒看懂這是幹啥的……」

說話的應該是望潮灘的坐鎮修士張徽,荀明樟挺熟,身上那件法袍,就是張徽打造的,號稱萬法不侵,結果屁用沒有,被女武神一劍戳了個稀爛。

商寅見兩人來了,並未回頭,直接開口道:

「明樟,你可看得出此圖的法門?」

荀明樟走到近前,蹙眉仔細觀摩陣圖片刻,微微點頭:

「妙哉,此陣圖當得起巧奪天工四字,不過關鍵處,我看的還是有些晦澀不明,還望商前輩能指點迷津。」

商寅搖搖頭:「那就是一點沒看懂,不奇怪,世上除了本尊,估計也沒第二個人能看透此陣圖的精巧之處。」

妖刀古辰是武修,連荀明樟都看了個寂寞的東西,他自然沒什麼見解,詢問道:

「這陣圖是做什麼的?」

「這只是煉器圖譜的一部分,看構造,有喚靈陣的影子,應該是用來溝通天神地祇的東西,不過構造要比喚靈陣精妙的多……」

商寅是煉器師,而煉器師的通病,就是對奇巧事物的興趣,遠大於其他。

商寅也不管兩人聽不聽得懂,自顧自說了半天陣圖的妙處,才意猶未盡的停下話語,回過身來:

「古辰,你過來是想請命,替代明樟去坐鎮婆娑洲?」

妖刀古辰微微頷首:「荀道友被天官神劍所傷,短時間難以主持大局,婆娑洲也不能真落入華鈞洲之手……」

商寅微微抬手,制止古辰的話語:

「本尊已經派了商棋過去,婆娑洲的戰事,慢慢拖著就行了,當前還是以東南為主;其他人已經隨梅近水出發,本尊也得時刻盯著以防不測,沒時間處理雜事,你再走了,明樟他們鎮不住局面,這幾年就在宗內好好獃著吧。」

奎炳洲的人族和妖族,雖然目前是同盟,井水不犯河水,但弱肉強食的萬世之仇永遠抹不掉。就比如荀明樟,從來都不把玄鄴當自己人看,一旦沒了強者壓制,必然出現內亂。

古辰雖然很想去拿回自家的天官神劍,但商寅不讓他走,他也說不得什麼,只是略微吐槽了一句:

「有商前輩的名號在,奎炳洲出不了亂子,我待在這兒也是個閑人。」

商寅對這話,搖了搖頭,抬手示意背後的陣圖:

「話別說太滿,本尊那不拜師的徒弟,揚言要給本尊點顏色看看,也不知道在憋什麼東西。你這門神到時候要是擋不住,被本尊徒弟打趴下,人可就丟大了。」

古辰聞言皺了皺眉,荀明樟則是不解道:

「商老,你都知道吳尊義圖謀不軌,還讓他折騰?」

商寅輕嘆了一聲:「你們不是煉器師,不明白求學無門、探討無友的苦楚,本尊在煉器一道舉世無敵,看遍了世間所有法門,已經很難找到能讓本尊眼前一亮的東西了。

「這就和劍神黃潮瞧見左凌泉一樣,黃潮站在絕劍崖上,和怨婦似的心心念念望了好久,是在驚艷左凌泉的劍術?不是,是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有可能坐下來和他一起探頭劍道的苗子,都快麻木的心湖終於有了活水,在期待。

「這人無敵太久,都有這毛病,吳尊義不說對付本尊,就算是煉出神兵把本尊打死,本尊也算死前開了眼界,死得無怨無悔。」

這番話只有位列仙君的人才會懂,荀明樟對此只能若有所思點頭,想想又道:

「左凌泉目前應該就在婆娑洲,此子正如商老祖所說,邪門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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