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北域游龍 第三十七章 見世面?

霜花澗,白色巨狼依舊躺在凍結的冰面上,湖畔的籬笆小院里,燃著一盞燭火。

儒士打扮的荀明樟,舉目眺望浩瀚星河,眉頭緊鎖,對耳畔的話語恍若未聞。

玄鄴在茶案前方盤坐,言語不卑不亢,解釋著為何付尨一去不返,他卻一塵不染:

「……付尨怕是沒了,我都提前說過,此子不容小覷。畏戰確實讓人不恥,但遇強敵不知變通,也不可取……」

身為蛇族,天性決定了玄鄴對人族的榮辱廉恥沒什麼共情,但無規矩不成方圓,幽螢異族也有規矩,結伴出門辦事兒,賣隊友沒個正當理由,事後要是安然無恙沒個懲罰,異族早就自行崩盤了。

玄鄴心中也不慚愧,他有機會自然會救人,就比如垂死的狼駭就是它拖回來的。

而鍾鹿谷的情況顯然不一樣,地下有一位道行不弱於付尨的仙尊伏擊,它多待一息時間都是在作死,嘗試救人,大概率付尨跑了,它成替死鬼,所以這時候接受審查,並不怎麼心虛。

嘰嘰歪歪說了不知多久,玄鄴見荀老魔沒啥反應,就想找個由頭,讓荀老魔把它派遣到婆娑洲側翼望風,避開正面戰場,免得再撞上左凌泉。

但玄鄴還沒醞釀好措辭,旁邊的燭火就晃了晃。

呼——

一陣陰風裹挾黃沙,進入籬笆小院,在茶盤旁邊凝聚為一道身側壯碩的人影。

人影尚未完全顯形,血腥味便撲面而來。

玄鄴下意識坐直幾分,瞳孔微縮變成豎直蛇瞳,手也收入了袖中,顯然進入了應激狀態,害怕身旁出現的人,隨手一下直接把它拍死。

很快,身材壯碩的付尨,就落在籬笆院里,衣袍上的血跡已經驅散,但胸口的破洞尚在,裡面血紅一片,可見扭麴生長的肉芽,和聚而不散的墨黑劍氣。

付尨從修行道底層爬起來,對於『道友』的可靠性早有估量,根本沒想著依仗玄鄴;但今天玄鄴逃遁的速度,還是讓付尨開了眼界,落地後第一句話就是:

「小泥鰍,看在妖王的面子上,本尊不為難你,明天你就給老子滾去北狩洲,以後再瞧見你一次,把你蛇皮拔下來做腰帶。」

玄鄴說好聽的是寵辱不驚,說難聽點就是沒臉生氣,對此只是平靜道:

「先治傷,聽荀仙尊怎麼說。」

「呸——」

付尨遭遇重創,雖說不至於暴斃,但戰力少說折損三成,沒點時間緩不過來,心裡何嘗不怒。

但付尨也著實忌憚玄鄴背後的妖族第一劍修,不能動手的情況下,也僅僅是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在茶案旁坐下來:

「荀老,我看勢頭不對,那左凌泉境界一般,不至於構成威脅,但背後的幫手太多。不出意外,東洲的某位尊主也跟在後面,這要是殺過來,我帶著一條累贅,肯定擋不住,恐怕得您老得另行安排人了。」

荀明樟蹙眉望著星河,沒有回應此言,而是道:

「付尨,你感覺到什麼沒有?」

「嗯?」

付尨剛拿起茶杯,聞言又放了下來,抬頭看向天幕。

玄鄴才幽精境,處於煉魂的階段,很難感知天地陰陽的變化,見狀也望向天空:

「怎麼了?有人在天上窺探?」

「不是人。」

荀明樟摩挲著手指,眼神略顯不解:

「井、鬼、柳、星、張、翼、軫,是南宮七宿,柳宿八星為雀首,剛才閃了幾下,按季節來看,太反常。」

付尨能走到胎光境,見識肯定不低,想了想道:

「莫不是有高人在借神明之力觀天地?」

荀明樟對此搖了搖頭:「能走到山巔的人物,身上缺不了天神地祇的機緣,某些高人確實會此類神通,但那只是『水中望月、霧裡看花』,最多看點天地靈脈走向;能引起這麼明顯的天象變化,看起來像是陵光神君被什麼東西驚醒,在天宮之上審視人間。」

付尨道:「天神不會幹涉凡世,這和我們怕沒啥關係。」

荀明樟搖了搖頭:「北邊的梅仙君,能正面與東宮蒼龍溝通,據說能借神明之眼,觀三界鬼神。如果東邊有人和梅仙君一樣,掌握了此類神通,說明東南三洲氣運未盡,依舊被天道垂青,未來的形勢堪憂啊。」

付尨回應道:「我們遵循天道,恢複天地原有秩序,老天爺不應該站在我們這邊嗎?」

「老天爺又沒想法,只遵循弱肉強食、成王敗寇的天道,永遠站在勝者那邊……」

玄鄴聽著兩人神神叨叨交談,蹙眉琢磨了下:

「意思就是,今天天象不對,我們可能成為敗者?」

荀明樟沉默了下,收回目光,望向玄鄴:

「老夫感覺是如此,要不咱們把婆娑洲放了,班師還朝,回防奎炳洲?」

玄鄴是有這想法,但也明白荀老魔在譏諷它,它連忙道:

「我豈會有此意,婆娑洲是要地,哪怕被東邊發現我等孤立無援,也該死守到底。」

付尨對此搖頭道:

「死守也守不住,東邊發現我等守備空虛,就該一鼓作氣傾巢而出了。荀老要不聯繫上面,再派些人過來?婆娑洲真丟了,以後還得往回打,上面圖謀再大,也得先把到嘴的東西保住不是。」

「上面即便抽出人手,過來也是少則半月、多則小半年,在此之前,還是得把形勢穩住。」

荀明樟斟酌片刻,望向兩人:「付尨,你儘快養傷。玄鄴,你既然決心死守到底,又戰力無損,這些日子就好好盯著左凌泉,他在鍾鹿谷得勝,不出意外會迅速深入內腹……」

啥?

玄鄴坐直些許,暗道:這不是讓我去送嗎?

「荀仙尊,我要是能攔住此子,何必等到現在?在雪狼山就把他攔住了……」

「真有死守之心,以你的道行,總能拖延一二。難不成你還想自己坐鎮霜花城,讓老夫去和一個小輩周旋?」

荀明樟沉聲道:「若沒有半點戰意,上面要你何用?你可別忘了,你這身玄蛇皮骨,不光人族惦記,妖族巨擘同樣視為龍肝鳳髓;把你當人看的時候,你不珍惜,等把你當蛇蟲鼠蟻看的時候,你後悔可來不及。」

這話已經算最後通牒了,不當戰士,就去當軍糧,自己選。

玄鄴終究是妖族,知道荀老魔殺人可能會考慮因果,殺它可沒半點心理負擔,當下只能道:

「荀仙尊教訓的是,這次我再逃回來,絕不會衣不沾血。」

「你不缺胳膊少腿,就別回來,回來了老夫也給你卸掉。」

「額……」

玄鄴想說什麼,但沒好開口。

旁邊的付尨,倒是明白玄鄴的意思,插話道:

「荀老,蛇沒胳膊腿兒。」

「……」

荀明樟無話可說……

——

不知不覺已至深夜。

停在河灣的三層樓閣始終亮著燈火,不過琴音已經停下了。

仇大小姐玩了片刻樂器後,見左凌泉沒回來,猜出左凌泉可能在某個小樹林里糟蹋姑娘。

仇大小姐對左凌泉印象極好,可謂完美無瑕,但接二連三撞見這類和『好色之徒』撇不開關係的事情,心裡難免會覺得小鬱悶。

但強者三妻四妾也理所當然,她又說不得什麼,為了不被人誤會,她甚至不能把鬱悶表現出來,心裡就更鬱悶了。

想到左凌泉可能正抱著一個姑娘親熱,仇大小姐便古怪的很,有些坐立不安,知道左凌泉肯定明早才會回來,就先行告辭,回望川城和三舅黃御河商量今天討論的事情。

瀝泉國到望川城,要翻過雪狼山,距離挺遠,但以仇大小姐的道行,一晚上跑個來回也足夠了;可能是怕仇大小姐一個人路上無聊,向來講義氣的開心果秋桃也跟在身邊。

兩人一走,樓里就只剩下崔瑩瑩和上官靈燁了,但氣氛並沒有因為仇大小姐的離開,變得輕鬆自然,反而更加古怪。

夜色幽幽,通往樓上的過道里。

崔瑩瑩身著墨綠色的訶子裙,裡面是綉著花枝的抹胸裙,外面罩著墨綠薄紗,露出白皙如玉的鎖骨,雪頸還掛著一枚桃花吊墜,看起來就好似閑庭信步的端莊貴婦。

上官靈燁的裝扮則和往日一樣,華麗的明黃宮裙,以金絲點綴花紋,頭戴雀首金簪,配上冷艷面容和女王氣場,就像是垂簾聽政的娘娘。

兩個人氣場都挺強,單獨待著沒什麼,但走在一起,問題就出來了。

常言一山不容二虎,兩個人站一起,必然會有個高下、強弱之分。

崔瑩瑩無論年齡、身份、輩分都該佔上風,但不知為何,現在氣勢上有點壓不住靈燁,感覺自己和娘娘身邊的嬤嬤似的。

而靈燁也是,長幼尊卑都忘了,也不曉得落後半步跟著,就那麼昂首挺胸、肩並肩走。

崔瑩瑩身高和靜煣差不多,身材也是珠圓玉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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