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北域游龍 第十章 望川城

春雨如酥,落在海岸的老舊小鎮之間。

鎮子建築破敗不堪,不知荒廢了多少歲月,裡面有不少衣著各異的人影走動,幾隻小獸蹲在屋檐下,望著從雨幕中駛來的海船。

船隻無聲靠岸,自天南海北共聚此地的修士,陸續登岸。

左凌泉走在人群中間,青衣仗劍,手持紙傘遮擋著細密雨水,目光在陌生大地上眺望,目之所及沒有戰亂下的滿目瘡痍,有的只是了無生機的荒涼,所以他把目光又放在了周邊的行人之上。

謝秋桃走在身後,懷裡抱著糰子,說著在船上打聽來的消息:

「這裡是橋頭鎮,往內陸走就是望川城……」

糰子在船上憋了近三個月,早已經憋瘋了,但一瞧見鳥不生蛋的荒涼大地,連瞎逛的興緻都沒了,蹲在謝秋桃懷裡小聲咕嘰嘰,估計是在發愁以後吃啥。

湯靜煣身著鵝黃春裙,走在左凌泉的傘下,行走間發現左凌泉左右四顧,不時打量路過的女修,她眼神兒逐漸古怪起來:

「小左,你在看什麼呢?」

左凌泉自然在看桃花尊主。

自從桃花尊主穿著靜煣的衣裳,進屋和他親熱過後,左凌泉就一直留意著渡船的女修。

只可惜桃花尊主道行太高,不想讓人找到的話,以左凌泉的本事是真發現不了,近三個月不見動靜,連桃花尊主還在不在身邊都不清楚了。

在岸邊搜索無果,見靜煣都懷疑起相公的心思,左凌泉收回眼神,含笑道:

「看漂亮姑娘,不然還能看什麼?」

「……」

湯靜煣眉兒一皺,做出管家媳婦的模樣,偷偷在左凌泉腰間擰了下,倒也沒有多說。

下船後,左凌泉帶著兩個姑娘,前往了地處內陸的望川城。

望川城在婆娑洲是正道的大後方,過來助陣的豪門仙尊都在那裡伺機而動,同時維持後方的安穩,以讓深入敵腹的修士無後顧之憂。

修行中人多是千里獨行,但和幽螢異族正面對抗,形容散沙僅憑匹夫之勇,顯然不行。

過來斬妖除魔匡扶正道的修士,無論宗門弟子還是散仙,都得到望川城報道,由望川城根據各自道行、所學藝業,分配合適的差事。

想當千里獨行的獨狼,自然也沒人攔著,但那樣做就得生死自負,出了事不可能來後援,也沒有無數探路的修士及時送來可靠的消息。

左凌泉道行不算低,但正邪雙方的主力都是玉階仙尊,幽篁修士更是難以數計,在婆娑洲這種孤立無援的地方亂莽顯然不可取,初來乍到的情況下,自然是按照流程來的好。

婆娑洲作為三洲跳板,被正道掌握就把幽螢異族關堵死在了海外,被異族掌握直接劍指華鈞洲,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自明,往前千年都是仙魔扳手腕的戰場,只不過有時候打得小,有時候打得大而已。

上次大戰發生在百年前,也就是仇大小姐他娘參戰的那一次,最後雙方損失都難以承受,戰事轉入沉寂期;直到幾年前,有邪道修士斬殺絕劍崖幾十名弟子並梟首示眾,正道仙家覺得異族氣焰過盛,才重新集結修士征伐婆娑洲。

幽螢異族不可能撤出婆娑洲,按照往年的規律,這邊一動,對面肯定就要集結人手反攻,直到打到一方承受不起損失退讓為止。

但讓人意外的是,異族那邊確實集結了大量人手跨海,但一直處於只守不攻的狀態。

目前正道修士能幹的事,就是按部就班的往前推進,清理出一塊安全區域後,原地布防等著異族過來搶奪,不來就繼續往前推,推到異族坐不住為止。

清理一個州縣,正常情況下都是一隊人,因為沒找到妖魔還好,找到八成當場團滅,一次去太多人有害無益,干排雷工作的都是道行較高、經驗老到的修士。

剩下的修士,都在望川城附近待命,只要某地出了岔子,就即刻趕過去馳援。

婆娑洲再小也是一個洲,約莫半個玉瑤洲的面積,縱深極大,地理環境更是惡劣,可謂鬼魅橫生、靈異遍地,這麼個推進之法,用龜速來形容也不為過,兩年下來都沒走出婆娑洲東部。

因為異族只守不攻,大妖基本不露頭,小妖小魔一天也找不到幾隻,修士無事可做,望川城如今已經人滿為患。

中午時分,陰雨朦朧。

左凌泉進入望川城,街市上的場景和往日所見的仙家城池截然不同,仙家鋪子寥寥無幾,房舍全部改成了臨時居所,所見之人九成背著飛劍,少有不背飛劍的一看氣勢就是幽篁巔峰,根本沒一個凡人。

沒有洞天福地供幽篁修士閑時修鍊,城裡的修士大多閑得發慌,隨便一個說外面消息的修士附近,都能圍一大圈兒人。

左凌泉帶著兩個姑娘,走過八臂玄門弟子報到的堂口附近,還瞧見了八臂玄門的執事,在門口給修士講華鈞洲最近發生的事兒:

「……話說那劍妖左慈,腰懸兩把上古神兵,一把名『風花』、一把名『雪月』……」

從華鈞洲到婆娑洲,坐跨海渡船都得仨月,能萬里傳音的天遁塔,只傳遞重要事項,比如確認修士身份、求援等等,不可能傳遞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修士想知道只能靠來往修士口口相傳。

八臂玄門哪怕消息靈通,等左凌泉在華鈞洲東部橫衝直撞的事情經人傳過來,也變得面目全非——什麼『單穿落劍山,是因為劍妖幼年被落劍山退婚、和十二郎父子局單挑』等等,完全胡扯。

八臂玄門的執事口才極好,胡說八道說得也是驚心動魄、熱血沸騰,外面的聽眾足有上千人,連謝秋桃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站在人群後聽得津津有味。

左凌泉尬的頭皮發麻,聽了兩句,就推著沒聽夠的桃桃姑娘繼續走。

謝秋桃被推著肩膀,還一步三回頭:

「別急嘛,我還想聽聽劍妖左慈被退婚的時候,和那不識貨的女修說什麼呢……」

左凌泉無奈道:「就劍妖的模樣,女方退婚也是因為覺得自己配不上,能說什麼。」

「咦~」謝秋桃嘖嘖兩聲,又笑道:「我覺得也是。」

湯靜煣初來乍到,有點蒙圈兒:「小左,我們現在去哪兒?這地方看起來不像有妖怪呀。」

「這裡都有妖怪的話,世上就沒安全地方了。先去城中心的義堂報個到,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差事……」

左凌泉說著閑話,繼續往前行走,尚未走到給散修安排差事的義堂,就發現街邊一座建築外面,掛著『東洲南盟』的牌子,門外修士雲集,看穿著皆是南方九宗的修士,也有少數劍皇城的散修劍仙。

左凌泉是東洲人,自然往裡面多看了兩眼,結果這一看還真有點收穫。只見建築內部的幾棟高樓之間,有很多修士行走。

正中主樓二層的過道里,有個背著劍的年輕小伙兒,手裡抱著一大摞卷宗,正在往一樓跑,雖然相貌比當年有了些許差別,但左凌泉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當年捨命救過他的師弟王銳。

左凌泉瞧見老朋友安然無恙,勾起嘴角笑了下,也有點恍如隔世之感。他略微斟酌,走進了東洲南盟的接待處,本想和王銳打招呼,哪想到還沒進大廳,就聽見:

「……騙你們作甚,劍妖左慈和我可是一起看過寡婦洗澡的關係,他哥更厲害,我正兒八經的大師兄,一手劍『君子劍』看似毫無章法,實則鬼魅絕倫,連仇封情仇大劍仙看了都嘆為觀止……」

王銳坐在書桌後面,和大廳里的復命的修士瞎扯,看起來成熟了許多,但不知是個是和五哥待得久了,這說話腔調都有點『近墨者黑』。

湯靜煣在棲凰谷住過一段時間,在門外聽見這話,下意識望向旁邊的相公大人,意思很明顯——小左,你還偷看過寡婦洗澡?

謝秋桃不認識王銳,但眼神兒也有點古怪。

左凌泉微微聳肩,眼神很是無奈,覺得這師弟還是等走的時候再相認吧,現在進去,他看寡婦洗澡的事兒恐怕就坐實了。

左凌泉剛聽沒兩句,外面就有一個中年執事走了過來,穿著鐵簇府的常服,開口道:

「三位是東洲人?」

左凌泉拱手一禮:

「東洲左冷饞,南盟散修,閣下是?」

「南宮摘星,在此地任執事,接待南盟來往修士。」

南宮摘星說話間,把三人帶向側面的樓內,路上要過了身份牌查看;確認身份之後,才道:

「義堂是華鈞洲弄的,外洲散修過去多是給雜活兒,重任不會往散修身上放;你以後直接來這兒就行了,咱們東洲人,無論出自何門何派,到了外面都是一家人……」

在婆娑洲降妖除魔,往大了說是匡扶正道,往小了說其實也還是歷練找機緣。

妖魔渾身都是寶貝,在確定位置、境界的情況下,被派過去剿滅,那就是白撿錢,而且名利雙收,這種好事情沒點區別對待是不可能的;非本家修士雖然不至於被安排去送死,但在僧多粥少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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