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青霄孤鶴 第二十章 天涯何處覓知音

望月潭上燈火如晝,三竹先生正在湖心喋喋不休,數落著東洲莽夫的惡劣行徑。

觀景亭里,湯靜煣臉頰慍怒:「這糟老頭子,琴彈得不咋樣,話倒是挺多,我看他是找抽。」

「嘰嘰……」

謝秋桃表情有點神秘,看戲的同時,偷偷瞄了一眼左凌泉的手腕。

左凌泉暗暗蹙眉,對方是個風吹即倒的老頭,根本不配讓他拔劍,用拳腳揍一頓的話,又在諸多仙子面前失了風度,正琢磨之際,耳邊忽然響起一聲:

「臭小子。」

聲音兇巴巴,又帶著三分嬌憨,就好似貼著耳邊說的。

??

左凌泉提前未察覺絲毫異樣,心中一驚,迅速轉頭查看——靜煣和秋桃望著湖面,距離他有好幾步,糰子也不像是會說人話的樣子。

聲音像是桃花前輩……

左凌泉左右四顧。

「別看了,我在玉瑤洲,留了一縷神魂在五彩繩上。」

「嗯?」

左凌泉抬起手腕,看向五彩繩,用心念開口道:

「瑩瑩姐,你這是……」

「叫前輩!本尊作為長輩,看你有難,幫你一次,你放鬆身心,別抵抗,讓本尊進來。」

幫我一次?

進來?

左凌泉莫名其妙,雖然不明就裡,出於對桃花尊主的信任,還是聽從指示,放鬆身心:

「桃花前輩,你什麼時候把這東西給秋桃的?還有秋桃今天才把五彩繩送給我,是不是有點蹊蹺……」

「唉~別管那麼多,別胡思亂想!」

左凌泉滿心疑惑,還想問那天看到的漂亮屁股女修是不是桃花尊主,就感覺到手腕上傳來些許異樣。

有一股澎湃的綿軟氣息,擠入了他的身體,自經脈湧向全身各處,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左凌泉低頭看了下身體,又內視氣穴經脈,沒感覺出什麼不對勁兒,心中詢問:

「前輩,你在作甚?」

桃花尊主沒有回應。

旁邊惱火靜煣,發現了左凌泉的異樣,轉頭詢問:

「小左,你怎麼啦?」

「我……嘶——」

左凌泉剛開口,就發現自己不受控制地站起了身,一個大步衝出石亭,雙腳重踏地面,飛到了半空。

嘭——

左凌泉身體有感知,但想要動作,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束縛著,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已經飛到了半空之中。

「嚯——」

驚呼聲四起。

下方的島嶼、樓閣、遊船,以及數萬舉目眺望的修士盡收眼底。

眾目睽睽之下,左凌泉總不能驚慌失措,以強橫心智壓下心緒,做出冷酷的模樣,眼睜睜看著自己落在瞭望月潭中心的平台上。

轟隆——

落地動靜太大,平台周邊濺起水花。

三竹先生被驚得不輕,急急後退數步。

周邊三島的修士,齊刷刷地望向他;樂府正殿里的幾位仙家高人,氣息也鎖定了他,顯然是怕他一怒之下,拔劍砍了三竹先生。

「……」

左凌泉方才注意著桃花尊主,都沒聽見三竹先生最後說了啥,被所有人注視,他只能擺出劍仙姿態,負手而立望著三竹先生,心裡急聲道:

「瑩瑩姐,你在做什麼妖?我這是在幹啥?」

心湖間響起回應:「鎮住全場呀,你是本尊的晚輩,可不要丟東洲的人。」

「我連他最後說啥都沒注意,怎麼鎮?你倒是先給我打個招呼……」

「唉~你擺高人氣度,隨機應變就行了,其他交給本尊。」

「我……」

「快點!不然本尊脫你衣裳,讓你當著所有仙子面跳裸舞了。」

「啥?!」

……

圍觀的萬千修士,眼巴巴望著在湖心靜立的白袍劍仙。

鴉雀無聲注視良久,白袍劍仙始終負手而立,沒有言語,只是用那雙鋒芒畢露的雙眸,盯著三竹先生。

三竹先生滿心驚恐,是真怕這東洲莽夫,在這裡一劍把他宰了。

不過良久沒見對方動靜,又想到在千秋樂府祖師堂外,三竹先生膽氣壯了些,放下抬起的手,改為同樣負手而立,沉聲道:

「你就是劍妖左慈?」

左凌泉不曉得桃花尊主是不是喝大了,他反正說不動,只能按照自己平日的行事風格,平淡回應:

「是又如何?」

「喔……」

第一次瞧見劍妖左慈真容的散修,眼神露出熱切之色。

在場所有人走的畢竟是修行道,琴曲大家雖然地位也高,但再高哪裡高得過修行道正兒八經天之驕子,這種橫空出世就名揚天下的劍仙,可比仙子少見多了。

不少東洲過來的修士,還開始在望月潭旁邊起鬨:

「左劍仙,削他,敢說東洲是不文雅的粗人,是又咋滴?我東洲劍仙就是拳頭大……」

這話說得,也不知道是敵軍還是友軍。

三竹先生真站在『劍妖左慈』面前,訓人的口氣很難再保持住,稍微禮貌了些,但話語依舊陰陽怪氣:

「閣下莫非要在千秋樂府祖師堂外,和老夫比劃比劃?讓老夫出個名?」

這是左凌泉在遊船上對周沐說的話。

左凌泉的回應,也沒讓在場所有人意外:

「對。」

「嘩——」

此言一出,滿場嘈雜。

不少崇拜劍妖左慈事迹的修士,大聲叫好,但更多人卻是搖頭,覺得此言有點不合適了。

山巔高人終究講究個風度,打人也得看對手夠不夠格,以劍妖左慈展現的道行,打三竹先生就和壯漢打三歲小屁孩似的,動手打贏了也是自己掉價,討不到半點好名聲。

薛夫人挺欣賞這位剛冒頭的劍仙,但也覺得這話太過魯莽,有點破壞往日留下的印象,對上官靈燁道:

「這位左劍仙,處世之法有些不知變通,年輕氣盛是好事,但過猶不及,會出問題。」

上官靈燁完全搞不懂左凌泉在做什麼,沒敢搭話。

不遠處,周沐瞧見此景,眼中儘是譏諷:

「果然是個沒腦子的莽夫,一坨狗屎罵他,他都敢去踩一腳,還洋洋自得覺得自己很厲害,殊不知在外人眼裡就是個笑話……」

湖心平台上,三竹先生也是笑了,不僅巋然無懼,還攤開手望向了在場諸人:

「不愧是『劍妖左慈』,一點沒讓大家失望。那行,既然左大劍仙只會用劍說話,老夫也不能不接。哪位道友借劍一用?老夫一介文人,雖然不通武道,但讓左大劍仙顯擺一下東洲劍仙的『德行』,還是能勝任。」

望月潭周邊的修士嘈雜不斷,有興沖沖想借劍的,也有開口勸說的:

「左劍仙,他就一個嘴皮子厲害的酸秀才,你理他作甚……」

「聖人都說『君子可欺之以方』,你和這種跳樑小丑計較,反而跌了自己身份……」

……

薛夫人見左凌泉『心意已決』,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就想開口圓場,免得這位好不容易積累下偌大名氣的年輕人,落下一個『見人就咬的瘋狗』名聲。

但她尚未開口說話,就聽到湖心的那個年輕劍仙,來了句:

「你也配和我切磋劍術?」

全場一靜,有點不解。

三竹先生想想覺得也是,點頭道:

「也對,我這三腳貓劍術,哪裡配得上左大劍仙。閣下是想切磋拳腳?」

左凌泉微微偏頭,示意放在平台中心的青霄鶴泣:

「論起武道,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陪。我輩劍客,從不強人所難,你不是說東洲不通音律嗎?周沐那種無名小輩,不配見識東洲音律的底蘊,你還算有點道行,給你個討教的機會。」

「……?」

數萬修士滿眼茫然,一時間還沒弄清這話的意思。

滿眼譏諷的周沐,聽見這話表情一僵,坐直幾分,眼神難以置信:

「他什麼意思?」

東方雲稚倒是露出幾分不屑:

「以卵擊石。」

上官靈燁眼神古怪,張了張嘴,卻沒說話,看眼神的意思,應該是——你還不如把這廝揍一頓,這玩意你怎麼比呀?

薛夫人也有點懵,仔細琢磨良久,確定沒聽錯後,才站起身來,詢問道:

「左小友是要和三竹先生比劃琴藝?」

「嘩——」

全場這才反應過來,喧嘩如雷動,壓過了薛夫人接下來的言語。

所有人眼中的震驚,比聽到劍妖左慈單人一劍打穿落劍山還大,畢竟這句話,和三竹先生說要去落劍山問劍一樣,這不離譜了嗎?

三竹先生能有這麼大名氣,可不是大風刮來的,在場除開千秋樂府里的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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