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青霄孤鶴 第一章 冬去春來

轟隆——

中午時分,壓在頭頂的雲層黑得如同染了墨,聲聲悶雷迴響耳畔,抬頭卻看不到一丁點的雷光。

黃豆大小的雨珠子,被狂風裹著,和巨浪一起砸在停泊岸邊的大船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參差不齊的集市建築,在雨霧裡面看不到邊際,街上人不管道行高低,手裡都撐著油紙傘,在雨中埋頭疾走。

鋪子里,即將遠遊或者剛回來的男女老少,或三五成群在茶桌旁圍坐,或孤身站在屋檐下舉目四顧,偶爾也能看到身著穿著清涼的妙齡女子,走過各家鋪子的門口,前|凸|後|翹的身段兒,引來路人不動聲色的側目,當然,也不乏家教嚴的小道士,火候不精亂看被隨行師長發現,揪著耳朵一通訓導:

「目不轉睛看什麼?」

「啊……這雨真白,不是,真大……」

「是嗎?這麼喜歡不出去淋半個時辰,怕是對不起這番天公作美……」

小道士被踹屁股踢門的場景,引來了一陣鬨笑,也引來了佳人回眸一顧。

街上,腰上掛著兩把劍的黑衣劍俠,手裡的油紙傘被大雨砸得不停震顫,遙遙瞧見這一幕,說了句:

「老君像前苦修三世,只為換你今生一次回眸。那小道士,心中有道了,將來成就不會小。」

身後半步,做女俠打扮的圓臉小姑娘,背著鐵琵琶,肩膀上扛著桃花傘,聲音很甜:

「左公子怎麼看出來的?」

「眼神。」

「唉……左公子現在不光有老祖的境界了,言行舉止也像山巔老祖了。」

「是嗎?」

「是啊,說話文縐縐的故弄玄虛,你直接說那小道士起了色心,看上前面那小仙子不就完事了嗎。」

黑袍劍俠勾起嘴角笑了下,笑容很有殺傷力,引得街邊幾個路過的熟美女修側目打量,眼底露出了幾分讓人並不抵觸的佔有慾。

黑袍劍俠有所察覺,又收起了笑容。

圓臉姑娘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如同親密無間的好兄弟般,賊兮兮道:

「左公子,那幾個大姐姐在看你,我估計你勾勾手指頭,便又能成一段露水姻緣的佳話,幹嘛這麼冷不搭理人家?我記得你挺好色,最喜歡有味道的大姐姐來著。」

黑袍劍俠付之一笑,沒有回應。

「是不是怕上官姐姐她們瞧見?放心,我給你保密。」

「我像是怕媳婦的人嗎?」

「像。」

「……」

黑袍劍俠微微聳肩,示意知道你還說這些,怕不是想我英年早逝。

……

上次回家過年,等元宵節一過,左凌泉就告別了爹娘,再次啟程踏上了漫漫修行路。

這次可能出去得比較久,左夫人尤為不舍。

臨行之前,左夫人不光單獨拉著幾個兒媳婦說了好久,心心念念的瑩瑩姑娘自然也沒放過,私底下還叮囑左凌泉,讓他加把勁兒莫要錯過了,下次回來要是少一個,就不認他這不爭氣的兒子。

左凌泉不想讓老娘失望,但這個目標實在嚇人,他只能點頭保證下次回家一個不少,至於到時候是什麼關係,就只能看天意了。

離開青合郡後,左凌泉一刻不停地到了荒山,拿著老祖的舉薦信,進入了五哥左雲亭曾經修行過的神火洞天。

閉關沖境,即便天材地寶齊全無驚無險,過程也相當漫長和枯燥。

左凌泉進入洞府內閉關,按照火、土、金的順序,煉化本命、渡劫、穩固體魄、再煉化本命……一套下來,足不出戶用了一年多的時光。

雖然時間有點久,但閉關忘我的情況下,時間流逝的概念很模糊,對左凌泉來說,也不過是眼睛一閉一睜的功夫。幾個姑娘都是修行中人,這些時日同樣在神火洞天內閉關,前幾天才剛剛出關,感受相差無幾。

姜怡為了能跟上步伐,最是刻苦,加之以前已經閉關過半年,如今躋身了幽篁一重,成了正兒八經的仙子。

清婉靠著蘊含青龍之力的桃核,速度同樣不慢,但要兼顧學習醫道術法,不能光沖境界,目前和姜怡齊平。

要說提升最大的,還是靈燁。

靈燁往日就是九宗第一青魁,悟性不輸左凌泉,特殊天賦的面甚至超過左凌泉,在沒有心結的情況下,修行速度堪稱恐怖;先煉化龍王水精、青龍桃核、鳳凰火等,把本命物全提升了一個層次,又渡玉階境的大天劫,成了正兒八經的玉階仙尊。

靠著五神賜本命,和冠絕九宗的霸道天賦,靈燁毫無意外地成了玉瑤洲範圍內的同境最強術士,渡劫的動靜讓九宗的幾位尊主都為之汗顏,甚至私下議論望海尊主這同樣玩術法的,不遠的將來可能要讓位了。

而湯靜煣就比較拉胯了,佛系修仙富貴在天,想努力都沒處著手,這些時日與其說是閉關,還不如說是抱著糰子睡覺,境界動都沒動一下。

至於謝秋桃,本就躋身了幽篁一重,天賦也都不差,借了幾樣天材地寶煉化,如今和左凌泉只有一個小境界的差距。

『幽篁境』的修行,正如名字的寓意——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到了這個境界的修士,就好似身陷昏暗無光的竹林之中,根本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而遮蔽視野的『竹子』,就是那些無跡可尋的本命物。

左凌泉福源強橫,靠著半吃軟飯,找齊了本命物,躋身幽篁巔峰無非煉化、渡劫,並不難,但想要躋身玉階境,成為在九州有名有姓的山巔老祖,卻不怎麼容易。

幽篁巔峰入玉階,只需要五行本命的品階能扛過雷劫即可。

靈燁靠著薅師尊和男人羊毛,湊齊了五天神本命,雖然中洲鹿角品階遜色於其他四樣,但扛過大雷劫輕而易舉,日後只需要想辦法把本命土養起來即可。

而左凌泉則不然,煉化了五行本命,但五行之土是短板,本命劍更誇張,與其說是他的本命劍,不如說他是劍的劍架,根本不鳥他。

在本命劍不幫忙、五行之土有短板的情況下強行渡大雷劫,和自殺區別不大,什麼時候能真正踏上通往山巔的『白玉長階』,目前還遙遙無期。

謝秋桃同樣如此,躋身幽篁巔峰,但本命物品階不夠,怕被雷劈死,不敢渡劫,還得慢慢溫養本命物的品階。

抵達這個境界後,左凌泉算是明白了世上為何那麼多『半步玉階』,玉階仙尊卻屈指可數,最後這半步,實在太苛刻,足以掃清世間所有濫竽充數之輩。

經過一段時間閉關苦修後,耗盡了往日積累,隨著到了瓶頸難以再突破後,左凌泉再次啟程,前往絕劍崖,想辦法把『世間最強半步玉階』的封印打開。

絕劍崖在華鈞洲,距離十分遙遠,左凌泉計畫是和媳婦們一起過去,修行的同時看看外面的風土人情。

但靈燁和老祖說這事兒時,老祖否決了這個提議,意思很簡單——遊歷不是風花雪月,千里獨行獨面萬般險阻才叫修行,要是眷戀溫柔鄉,就老老實實當個閑漢別出去。

除此之外,老祖還警告,讓左凌泉出去了別給九宗丟人,為人處世要秉承她的風格,用最霸道的姿態,讓九州大地的仙家,在第一次聽見他的名字時,就明白千百年後,誰是這片天地的話事人。

此行既是遊歷,也是給天下仙家立威。

左凌泉知道老祖言之有理,無法回絕,只能和靈燁分頭行動,他跟前只有嚮導謝秋桃,和要去外面尋找突破的方向的靜煣。

此時來到登潮港的集市,謝秋桃說左凌泉言談舉止有點老成,就是因為遵從了老祖的教誨,不能太輕浮,免得看起來像個初來乍到的小年輕。

時至初夏,位於海岸的登潮港,颳起了颱風,哪怕集市有陣法卸去大半天威,集市上依舊橫風回卷、暴雨如注。

左凌泉和謝秋桃輕聲閑談,走到了小道士被攆出來的那間茶館。

茶館賣的是仙家茶水,一枚白玉珠一壺,物美價廉,不過因為修行中人屁股長凳子上坐一個月都沒問題,不能續杯。

此時茶館裡已經滿客,都是避雨、登船的山上人,打扮五花八門,武服、錦袍、道袍、文袍、襦裙等等,窗口甚至還坐了個身著低胸裙子的騷|浪|女修。

九宗民風偏保守,沒有這麼浪的裝束,看起來是從外面來的修士,正在眉目傳情勾搭外面罰站的小道士。

茶館角落的一張桌子上,湯靜煣做俗世酒娘打扮,出門在外打扮並不明艷,正偷偷望著那個騷蹄子女修,看模樣是想罵人家別勾引小孩子,但身在外面怕惹事,不好開口。

左凌泉踏上茶館的台階,發現被淋成落湯雞似的的小道士,並未被窗口的浪蹄子勾引,目光一直望著街道盡頭女子的背影。他想了想開口道:

「修行中人,要遵從本心,一時遲疑錯過,可能就成了一輩子的心結,小友可得想清楚了。」

年輕道士約莫十五六,尚未長開,看起來很嫩。

聽了左凌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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