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水雲遊 第四十八章 鐲子

風起雲湧,雨勢越來越急。

三人相伴來到畫舫上,雨太大砸得油紙傘啪啪作響,冷竹見此也沒有敲門,把門推開讓兩人趕快進去避雨。

姜怡表情不喜不怒,本來是想做出大婦見新人的模樣,試探一下太妃娘娘,哪想到進門就瞧見一襲龍鱗長裙的上官老祖,曲腿坐在榻上。

上官老祖在修士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左凌泉見多了都能下意識端正姿態,姜怡自不用說,被驚得一抖,差點掉頭退出去。

不過湯靜煣可不怕上官老祖,瞧見屋裡的死婆娘,也是愣了下,繼而眼前一亮,開口道:

「死……玉堂,你也在啊。」

姜怡見此也只得小心翼翼進入了畫舫,仔細看去,卻發現有點不對。

上官老祖坐在畫舫上,身體紋絲不動,好似時間都靜止了下來;皇太妃娘娘閉著雙眸,枕在老祖的大腿上,寧靜酣睡。

桌子上的白貓倒是醒了,翻過身來,先是看了眼蹲在湯靜煣肩膀上的糰子,然後悄悄把自己裝小魚乾的盒子,挪到了肚子下面藏著。

只可惜,這小動作沒騙過糰子銳利的小眼睛,直接撲騰過去,開始「嘰嘰嘰~」騙吃騙喝。

湯靜煣見兩個人好像在修鍊,貿然打擾不好,沒再言語,招呼糰子一聲,想和姜怡一起退出去。

不過檀香的效果已經過去了,上官靈燁聽見聲響,蘇醒了過來。

「嗯……」

在老祖的幫助下,上官靈燁這一覺睡得很香,連臉上的氣色都恢複大半,看起來精神了許多。她睜開眼帘,看到站在門口的姜怡和靜煣,可能是剛醒來有點迷糊,開口就是:

「你們完事兒了?」

完事兒了?姜怡聞聲表情一僵,明白這話的意思,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做出模稜兩可的模樣,回應道:

「呵呵……嗯,娘娘休息得如何?老祖這是?」

上官靈燁徹底清醒,反應過來方才的問題,暴露了自己聽牆根的事兒。她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回頭看去,驚覺靠著的枕頭是老祖大腿,連忙做出恭敬模樣:

「師尊,我……誒?師尊好像神魂出竅了。」

「是嗎?」

湯靜煣見識過老祖的神出鬼沒,靜止不動還是頭一次見,她走到跟前,仔細打量上官老祖精緻到無可挑剔的面容,還用手在眼前晃了晃。

此舉明顯對老祖有點不敬,但湯靜煣和老祖很熟,連上官靈燁都不了解她們之間的關係;老祖雖然神魂出竅,本體還是有感知的,既然沒抽湯靜煣兩下,說明不在意。

上官靈燁見此也沒有制止湯靜煣,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活動脛骨:

「師尊找左凌泉有事,應該是帶著左凌泉出去了……好久沒睡這麼熟了,感覺身體都輕了幾兩。」

雙手舉過頭頂伸懶腰,導致袖口滑下,金鐲子和翡翠鐲子都漏了出來。

姜怡把卷宗放在了書桌上,回頭瞧見顯眼的『左家兒媳傳家寶』,本來就複雜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她走到跟前,幫上官靈燁整理了下睡得有些亂的髮髻,看似不經意的掃了眼鐲子:

「戴兩個鐲子,看起來是有點不搭;翡翠鐲子是左伯母送的,俗世首飾,磕磕碰碰容易弄壞……」

上官靈燁昨晚能聽見閨房裡的聲音,自然也偷聽了書房裡的談話,知道姜怡心裡的想法——姜怡估計也猜到她能聽到,那番向左凌泉抱怨委屈的話,說不定就有說給她聽的意思,不然最後不會點到為止。

以前上官靈燁剛拿到鐲子的時侯,得知『鐲子代表是左家承認的正房兒媳』時,曾作勢要取下來給姜怡,被姜怡拒絕了,因為那時侯姜怡把她當作皇太妃;現在姜怡忽然又開口提起這事兒,還有讓她取下來的意思,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上官靈燁放下手,摸了摸鐲子,含笑道:

「左伯母送的東西,我自然注意著,不會磕壞;至於不搭配,我覺得還行……」

這一句話,只說表明了一件事——不想交『龍頭棍』。

姜怡眨了眨眼睛,笑容沒變,眼神卻有了細微差別,正想繼續拉扯,忽然聽見背後傳來:

「讓我看看。」

剛剛還在逗老祖的湯靜煣,似乎被這些女人間的話題吸引,回過身走到跟前,摸了摸翡翠鐲子:

「首飾講究多,要依照氣質來搭配。太妃娘娘貴氣,佩戴金器更能襯托氣質,公主也是如此;像我和清婉,就沒那股自幼熏陶的雍容貴氣,所以很少戴金器。

「這翡翠鐲子,是江南那邊的款式,比較適合溫婉保守的女子,寓意是『持家守業』,俗世煙火氣比較足……」

上官靈燁和姜怡,都是自幼埋頭修行,而後坐鎮要職,論起俗世首飾的講究,哪裡說得過湯靜煣這種市井小富婆,聽了半天硬沒接上話,不過意思倒是聽出來了:

你們戴著不合適!我戴著合適些。

果不其然,湯靜煣柔聲講解片刻,就拉起袖子,把白如嫩豆腐的手腕,放在了翡翠鐲子旁邊對比。

修士修行到金身無垢,身上已經沒有雜質,皮膚會異常細嫩;但體形不是雜質,再怎麼修行都不可能變形,只會越來越趨於完美。

上官靈燁冰肌玉骨,肌膚肯定好得出奇,但體型比較纖長,屬於高挑苗條的類型。

湯靜煣則不同,珠圓玉潤,手腕不能說粗,而是很有肉感,用俗世的話來形容,就是很有福相好生養,戴翡翠鐲子確實要更貼合氣質,感覺就和量身定做的一般。

姜怡在旁邊看著,覺得如果不出意外,湯靜煣接下來就要說戴著試試,然後愛不釋手,提議『拿糰子換鐲子』什麼的。

上官靈燁說不定還真會答應!

這鐲子在上官靈燁手上還有可能弄回來,到了湯靜煣手上,結果就不用說了。

此時吳清婉不在跟前,姜怡勢單力孤,面對兩個女人顯然有些難以招架,想把局面搬回來卻沒有合適的由頭。

好在冷竹善於察言觀色,看出了三個女人之間忽然爆發的混戰,眼見公主勢危,連忙插話道:

「我覺得金配玉要更好看些,不張揚又雅觀,公主和太妃娘娘戴著很合適。」

姜怡順勢道:「是嗎?我對首飾了解不多,也就隨便說說。」

上官靈燁見此,自然是借坡下驢,笑道:

「湯姑娘對玉器挺感興趣啊,我這裡還有幾件玉器,只是很少戴……」

說著收起手,準備從玲瓏閣取首飾。

湯靜煣想要的是鐲子,又不是首飾,見這倆人達成共識先排擠她了,搖頭笑道:

「我很少戴首飾,就是瞧見家鄉的物件,比較懷念。罷了,不說這個了,老祖這麼坐著沒事吧?外面雨大,要不要給她搭條毯子……」

……

……

垂花門外。

吳清婉撐著小傘,在院牆下的過道來回踱步,指尖電光環繞,自顧自地研習著雷法。

大雨天一個人在這裡散步,自然不是因為閒情逸緻。

昨天晚上『修鍊』的時侯,吳清婉被三個人折騰的不輕,姜怡和湯靜煣起鬨,左凌泉也不知心疼人,怎麼羞人怎麼來,她都忘記擺出了多少姿勢。

常言『泥菩薩也有三分火』,吳清婉再柔婉的性子,被逼急了也會反擊不是;最後她玩不起,就向左凌泉投了降,言聽計從開始折騰姜怡,還讓靜煣幫忙搭手。

姜怡半步靈谷的修為,哪裡斗得過她們,被欺負得哭哭啼啼,她還沒護著。

按著姜怡的性子,白天肯定找到這當姨的算賬,要是不躲起來,准被數落得抬不起頭。

至於畫舫里的火藥味,吳清婉是家裡的萬年老二,有姜怡在就不好意思去爭鐲子,自然不關心,當然她也不知道。

就這麼在院牆下徘徊良久後,未曾瞧見冷竹跑來叫她過去,倒是聽見院牆外面有些許響動。

噠噠噠——

雨滴砸在傘面上的聲音。

吳清婉回過神來,走到門口看了眼。

宅院在俗世城池,外面就是尋常巷子,大暴雨時沒有百姓走動,只有一個身著夏裙的圓臉姑娘,背著一把鐵琵琶,站在院牆外面。

小姑娘個頭不高,踮起腳尖探頭,看起來是想察看院子里的情況。

聽見開門聲響,小姑娘連忙做出了閑逛的模樣,往門口走來,遙遙招呼道:

「吳姐姐,你怎麼未卜先知出來了?我正準備敲門呢。」

謝秋桃道行比吳清婉高,按理規矩,吳清婉得叫對方一聲仙長。不過謝秋桃面相實在太小,吳清婉以長者對待十分古怪,也就沒計較那麼多:

「謝姑娘早。凌泉他們昨天剛回來,不過現在出去了;太妃娘娘還在屋裡。」

「是嗎?他們沒事吧?」

「安然無恙,讓謝姑娘操心了,外面雨大,進去說吧。」

吳清婉和謝秋桃不太熟,不過那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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