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水雲遊 第二十九章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天色微明。

幽蘭暗香尚未消散,房間的地板上散落著輕薄春裙。

床榻之上無聲無息,左凌泉側躺在枕頭上,眼罩遮住右眼,和海盜船長似的,用手比劃,安慰旁邊的熟美佳人。

吳清婉身上搭著薄被,露出雪膩肩頭和團兒的上部分,咬著下唇,神色懊惱,冷冷瞪著左凌泉,想打人又怕弄出動靜,不敢動手。

薄被下面,一條雪白的狐尾探出來,搭在床沿上,就好似躺著一隻狐狸精。

吳清婉和左凌泉在一起後,也算經歷過大風大浪,但往日做夢都不敢想像,自己還能遭這種窘迫難言的罪。

偏偏怕畫舫那邊聽見,她還不能開口說話,這份羞惱和憋屈,只能呈現在秋水雙眸之中,在左凌泉臉上颳了一遍又一遍。

咚咚——

忽然起來的敲窗聲,打破了房間內的寂靜。

吳清婉回過神兒來,柔美臉頰微變,急急翻身,撿起地上的春裙。

光潔雪白近在眼前,畫出一道完美的曲線。

左凌泉望向瞄了眼,抬手柔柔掰開,想看下玉器接觸花般柔嫩的皮膚會不會過敏,結果清婉一哆嗦,回身差點抽他一巴掌。

抬起的手兒沒抽下去,又換成了捏住他的耳朵,狠狠擰了幾下。

左凌泉也沒反抗,含笑抬手,幫清婉繫上了花間鯉背後的系帶,和絲|襪的掛扣。

吳清婉迅速整理好衣裙後,低頭看了眼,又把尾巴拿起來,想一掌揉成齏粉,銷毀這刑具。可惜左凌泉反應很快,直接搶救下來,收進了玲瓏閣。

「你……」

吳清婉氣急了,卻也沒有辦法,她冷眼瞪了左凌泉一下,意思約莫是『臭小子你等著,今年你都別想再碰我一下』,然後快步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

呼——

清涼海風吹入窗戶,一道人影也落在了屋裡。

上官靈燁在屋子裡站定,掃視一眼——左凌泉在床榻上閉目盤坐,衣袍整潔,好似真的修鍊了一晚上;吳清婉儀態端莊,雙手在腰間交疊,露出輕柔微笑,神色不見任何異樣。

不過,屋子裡的味道還是出賣了兩人。

上官靈燁聞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石楠花香,忽然明白了以前在姜怡寢宮的味道源自何處。

吳清婉瞧見上官靈燁聞味道的動作,心裡就是一沉,可此時此刻也只能裝糊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開口道:

「太妃娘娘你來啦。」

左凌泉也收功靜氣,睜開的雙眼,露出了一抹笑容。

上官靈燁終究是未經人事兒的女人,心裡感覺怪怪的,沒有點破,也不想在屋裡久留,開口道:

「待會有事兒要處理,你先喬裝打扮一下,我先送清婉回去,馬上過來。」

說完取出一份卷宗,放在了茶案上,帶著清婉離去。

吳清婉雖然久違地私下獨處了一番,但不能言語,只能肢體眼神交流,哪裡能排解相思;此時被帶走,感覺比被王母帶走的牛郎織女還無奈。她也說不得什麼,只是叮囑道:

「凌泉,你自己注意些,我先走了。」

「好。」

左凌泉起身相送,但還沒走到跟前,兩個女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半相依,雖無言語,但伊人的溫情如蜜依舊沁人心脾,連日來高度集中稍顯疲憊的精神,也確實放鬆了些。

左凌泉輕輕吐了口濁氣,在茶案旁坐下,拿起留下的卷宗查看。

卷宗看起來是連夜整理,太妃奶奶手書的婉約筆跡,封面就四個字——四象神侯。

『四象神侯』是尊號,本名為侯玉書,帝詔王朝澐州臨海郡侯家的老祖。

侯家是修行世家,傳承約百餘年,做靈獸生意起家,產業多在帝詔王朝西部,在九宗也算有名有姓。

侯玉書的實際年齡,根本查不到,至於修為,『四象神侯』的四象,就是四象境的意思;不過幾十年前,侯玉書就有了這個諢號,到幽篁巔峰也不無可能,但可以確認沒有入玉階;入玉階會渡天劫,動靜太大,需要九宗幫忙護道,這點瞞不住。

幽篁修士同境之間上限和下限差距極大,哪怕都是幽篁巔峰,也有強者如陸劍塵之流,以仙兵為本命,在劍皇城打進前十三;弱者就沒下限了,有可能是隨便找了幾樣五行之屬,煉化為本命湊數。

五行本命的品階,直接關係到操控天地的能力,以侯家的底蘊來看,不可能強過上官靈燁,因為上官靈燁五行本命足夠扛過入玉階的大雷劫,只是五行不平衡而已;侯家一個修行世家,再厲害也不可能和鐵鏃府拼財力物力。

除開家族背景和境界,還有一樣值得注意的是——侯玉書查不到師門傳承,安家落戶之前據說在四方遊歷,和望海樓只是合作關係。

九宗沒有師門傳承的修士並不少,多是野路子出身,自己摸爬滾打,東邊買一樣功法,西邊學一樣武技,慢慢積攢實力,這種修士統稱為『散修』,左凌泉也算其中之一。

因為沒有宗門系統化的訓練和財力支撐,正常散修想要爬到靈谷都困難,能以散修出身闖到幽篁後期的人,不用想就知道,要麼天賦異稟,要麼得到過大機緣,再要麼就是走得邪門歪道。

『四象神侯』安家落戶之後,一直住在澐江下游的臨海郡,和望海樓來往密切,甚至家族裡沒法修行的弟子,還有在朝廷做官的;若是走邪門歪道的話,近百年都沒露出馬腳,除非望海樓是瞎子。

綜上所述,『四象神侯』所在的侯家,表面數據沒什麼問題,但存在走邪道的基礎,不能完全排除嫌疑。而且昨天發現,侯家盯上了孤身一人入九宗的謝秋桃,這就讓嫌疑無限擴大了,必須查清楚緣由。

至於吳尊義讓小心的人,是不是侯家,這個很難說,但登潮港附近沒有其他目標可供追查,找到些許蛛絲馬跡自然要跟進。

左凌泉看完上官奶奶的分析之後,把卷宗收了起來,在銅鏡之前,開始喬裝打扮。

但就在此時,腦海里忽然響起聲音:

「小左,你昨晚在做什麼呢~?」

湯靜煣的聲音,帶著三分曖昧。

左凌泉一愣,繼續化妝,含笑道:

「公主她們呢?」

「公主還在睡覺,太妃娘娘估計馬上回來了。我昨晚聽見你和清婉小聲聊天,說什麼『放鬆、痛不痛~』之類的,你在做什麼?」

「賞花罷了。」

「什麼花?」

「好看的花,小孩子不要瞎問。」

「什麼小孩子?姐姐我都被你摸……那什麼了,不就是那種事兒嗎,那樣很疼嗎?」

「不疼,煣兒以後就知道了。」

「我才不信,昨天清婉哭哭唧唧……算了算了,清婉回來了,就這樣哈……」

左凌泉搖頭一笑,又聽見畫舫那邊傳來:

「靜煣,你盯了一晚上嗎?」

「沒有,半夜睡著了。誒?清婉,你走路姿勢怎麼不對?」

「有嗎?好著的呀……」

……

……

「鐺鐺鐺~~~」

一牆之隔的房間里,玉珠走盤似的琵琶聲幽幽回蕩。

琵琶音色不算好,渾厚高亢有餘,但圓潤稍顯不足,畢竟鐵琵琶不是單純的樂器;加之彈奏者有些心不在焉,行家聽起來,彈的是華鈞洲那邊流行的《清明調》,外行聽來,估計就是彈棉花了。

身著桃色褶裙的嬌小姑娘,抱著沉甸甸的鐵琵琶,坐在靠窗的茶榻上,手指有氣無力的輕撥鐵弦,臉蛋兒很鬱悶,就差張口唱一首『竇娥冤』,雖然沒彈出《清明調》的韻味,但給先人上墳的沉重,倒是體現得入木三分。

謝秋桃昨晚偷溜失敗,被那宮裝美婦直接攆回了客棧。

說是幫她解決麻煩,結果半點信任都沒有,為防她再次偷溜,竟然給房間布下了禁制,連窗戶都打不開。

謝秋桃被困在房間里無路可逃,現在都恨死那算命先生了;說什麼吉運在東方,結果剛下渡船,一連三個來歷不明的人找上門。

她連人家一根手指頭都鬥不過,得按照人家的安排行事,就算是吉運,她也不敢接呀,萬一人家是拿她當炮灰怎麼辦?

長生是好,但命可只有一條,賭錯一次人可就沒了……

謝秋桃心中碎碎念,想逃又逃不掉,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謝秋桃彈完一曲兒,不解心中惆悵,就想換首歡快點的曲子沖沖喜。

但就在此時,背後的窗戶傳來動靜,好像有什麼東西跑了進來。

謝秋桃身體一僵,連忙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回過頭來:

「嘻~仙子早呀?」

「早。」

上官靈燁輕飄飄落在了茶榻。

謝秋桃轉眼看去,上官靈燁身上的鳳裙已經換成了底層女修的裝扮,一身淡色裙裝,髮髻間的珠玉金飾也換成了常見銀釵;原本艷冠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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