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卧龍吟 第三十七章 漫漫長夜

入夜,烏雲遮擋了天上的明月,天地之間只剩下臨淵城內的燈海。

太妃宮內,上官靈燁斜靠在珠簾後的軟榻上,懷裡趴著碧眼白貓,眉眼間稍顯出神。

上官靈燁早已入了幽篁,不眠不休數年也無妨,晚上不用睡覺;但太妃宮不是修鍊之地,稀薄靈氣沒法讓她的修為提升半步,盤坐修鍊毫無意義,到了無事可做的深夜,只能靠在這裡神遊萬里。

前兩天和左凌泉聊了一次天后,上官靈燁雖然依舊沒弄清楚老祖的用意,不過心裡倒是安定了些,不再煩躁和猜疑,只是認真思索自己錯在了哪裡。

獨自深思良久,尚未梳理清脈絡,珠簾之外,就緩緩浮現出了一方水幕。

「喵~」

白貓翻起身來,用爪子的肉墊,踩了踩上官靈燁的胸脯。

上官靈燁從神遊萬里中回神,轉眼看向水幕。

水幕之中,依舊是仙家集市的場景,視角位於御獸齋的房頂,隱隱約約的聲響,從下方傳來:

「……已經查過了,那個小子叫左凌泉,是南荒小國大丹的修士,身份是御前侍衛,此次到臨淵城,是跟著大丹皇室入京,覲見大燕天子……」

「修為如何?師承何人?」

「買通了禮部的官吏,給的消息是二十七歲,半步靈谷,師父叫程九江,一個小山頭的山主,靈谷四重的修為……下午那小子來了集市,打聽進落魂淵的消息,有背景不會跑去落魂淵掙辛苦錢,消息應該無誤……」

「二十七歲,半步靈谷,天賦還行……」

「那小子找的嚮導,是集市上的散修老錢,給點神仙錢應當就能買通;要不我去安排好人手,在落魂淵里找機會……」

「去吧。」

……

竊竊私語結束後,水幕的視角,閃來到了另一棟房舍上方,司徒震撼露出了滿是絡腮鬍子的大腦袋:

「師叔,聽到沒有?」

上官靈燁輕輕撫著白貓的毛髮,偏開目光,語氣稍顯不耐:

「以後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不用和我稟報;我知道了又能如何?提醒御獸齋誤判了對手實力?」

司徒震撼有點無辜:「師叔,是你讓我注意著少府主,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都告訴你。」

「我讓你注意的是,他有什麼地方和我不一樣、為什麼被老祖青睞、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比我強,不是讓你當護道人,明白嗎?」

不一樣的地方?

司徒震撼眨了眨銅鈴似的牛眼,認真琢磨了下:

「比師叔強的地方,我是沒看出來,不過和師叔不一樣的地方,倒是挺多。」

上官靈燁眼神微動,坐起身來:

「說。」

「少府主是男人,師叔是女人。我瞧見他第一眼,就發現了。」

「……」

上官靈燁呼吸微凝,本想訓幾句,可最後還是壓下心裡的波瀾,認真道:

「世分陰陽,人分男女;天地陰陽無高下,人間男女同樣如此,這不是老祖青睞他的理由。」

司徒震撼連忙搖頭:「這可不一定,在我看來,鐵鏃府就不該有老祖之外的女人,女人或者娘娘腔,都不適合走我們這種純爺們的路數。」

上官靈燁抬起縴手,揉了揉眉心:

「鐵鏃府的路數,確實不適合女子,不過老祖能走通的路,我便能走通,老祖青睞他,不會是因為男女之別。你可還看出其他的?」

司徒震撼怕被老祖發現,都不敢靠近左凌泉,能看出什麼?不過師叔問起來,他還是只能瞎琢磨:

「其他的……對了,少府主好像很重情義,不管是對待身邊女子,還是修行路上認識的朋友,都特別實在,看的我都想和他拜把子……」

上官靈燁微微蹙眉:「我難不成還虧待過別人?」

司徒震撼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覺得吧,師叔有點太仙兒了,待人很厚道不假,但總感覺是公事公辦,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既沒有道侶,也沒有能一起喝酒的朋友,嗯……我感覺這樣活著沒啥意思,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上官靈燁沉默了片刻,才搖頭:

「修行一道,從來都是大道獨行,老祖也沒道侶和平起平坐的知心朋友。」

司徒震撼聽見這話,表情有點古怪,猶豫了下,才小聲道:

「師叔又不是老祖,咋曉得老祖心裡的想法?說不定心裡有人,只是沒告訴你……」

心裡有人?!

上官靈燁表情微震,眼底湧現出怒意。

司徒震撼知道師叔視老祖為至高無上的聖人,不容他人有半點褻瀆詆毀之處。他連忙道:

「師叔你別發火,我也是實話實說。少府主身邊那個小姑娘,是老祖的化身,我偷偷跟了這麼久,發現老祖可不像是護道人那麼簡單,別的不說,就那眼神兒,和市井小媳婦看自己相公似的,哪有護道人這麼護道的?」

上官靈燁嚴肅道:「老祖當是用了什麼不知名的神通,和湯靜煣的神魂建立了聯繫,可以在萬里之外操控湯靜煣的身軀。平時那個不是老祖。」

司徒震撼半信半疑,和市井的八卦婆娘似的,小聲道:

「老祖以前從不給弟子護道,獨獨對左凌泉例外;左凌泉除開長得俊,是男的,其他地方也不比師叔強;老祖要操控身體打架,可以直接操控左凌泉嘛,偏偏用人家道侶的身體……」

啪——

上官靈燁輕輕一拍軟榻扶手。

司徒震撼連忙停下話語,訕訕道:

「我就是幫師叔分析下老祖的動機,隨便說說。」

上官靈燁沉默半晌,抬手揮了揮:

「忙自己的去吧,以後不用盯著了,你也看不出什麼。」

「謝師叔。」

司徒震撼如蒙大赦,生怕上官靈燁反悔,把銅鏡一收,水幕里便消散得一乾二淨。

上官靈燁獨自在軟榻上坐著,還真就被司徒震撼的胡說八道,說的起了疑心。

她不覺得老祖會動凡心,但司徒震撼說的也對,她又不是老祖,怎麼可能知曉老祖內心的想法?

她以前從未見老祖對其他弟子這麼呵護過,她自認比左凌泉只強不弱,老祖當年都未曾親自出面給她解過圍。

以前一直猜不透老祖為何對左凌泉這麼青睞,但如果說,老祖不是把左凌泉當接班人培養,而是單純的老母牛吃……

!!

上官靈燁坐直了些,瞄了眼珠簾外的老祖畫像,實在不敢往下想了。

不過,不可否認,這個說法有一絲絲的可能。

想要求證,那就只能盯著左凌泉,等老祖下次現身的時候,看兩個人的言行舉止,是不是有過線的地方……

老祖這麼多年不見她,順便也能趁機會拜見老祖,問問心中的不解……

上官靈燁斟酌了下,覺得求證沒有什麼壞處,猜錯了也無傷大雅,那也沒什麼好猶豫的……

……

……

同一片夜空下,太妃宮隔壁的宅院里。

使臣隊伍和蘭芝夫婦,都住在附近的四夷館,宮牆之下的宅子里,住的人不多,加上冷竹也就五個人。

姜怡是家主,住在正房,未到靈谷沒法不眠不休,此時已經睡下。吳清婉和湯靜煣,則住在東廂和西廂。

左凌泉作為駙馬爺,沒成婚之前,想和姜怡睡在一起不大可能,也沒法光明正大和吳清婉、湯靜煣睡在一起,因此和冷竹一人一邊,住在正房左右的耳房裡。

今天下午出門大概打聽了下消息,去落魂淵需要一個嚮導,人已經物色好,明天直接過去即可。左凌泉一個人去尋寶有點風險,因此準備帶上最能打的湯靜煣,至於程九江和兩名供奉,出去挖藥材罷了,事後還得分賬,能不帶肯定就不帶了。

天色已晚,左凌泉在房間的床榻上盤坐,養精蓄銳為明天前往落魂淵做準備。剛閉目沒多久,放在枕頭旁的天遁牌,忽然亮起了微光。

左凌泉睜開眼帘,拿起天遁牌注入真氣,裡面便傳來了聲響:

「凌泉……嗯……」

吳清婉的聲音,語氣輕柔帶著幾分猶豫,聽動靜似乎還埋在被窩裡。

左凌泉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沒有回應,把天遁牌收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起身,打開房門來到了院內。

正房裡沒有燈火,依稀能聽到冷竹和姜怡平穩的呼吸聲。

湯靜煣住在西廂房,半步靈谷可以很多天不睡覺,此時窗戶還開著,裡面亮著燈火;湯靜煣坐在茶榻上修鍊,晚上洗過澡,身上穿著鵝黃色的寬鬆睡裙,雖然沒露什麼肉,但天生汁水充盈,光是臉蛋兒和白皙赤足,便能讓人感受到那股白豆腐般的細膩。

左凌泉掃了一眼後,腳步輕盈來到了東廂房,從窗口無聲躍入其中。

宅子剛收拾好,還是第一次入住,燃著裊裊熏香,屋裡沒有燈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