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雛鳳鳴 第七十六章 前輩請自重

石室頂端的明珠常年不熄,冷白的光線灑在中心的白玉石床之上。

吳清婉步伐輕盈走進石室,肩頭耷拉下來,看起來有些疲倦,直接爬上了石床,在上面側坐,抬手拍了拍身邊:

「凌泉,你過來。」

左凌泉是準備過去,但瞧見吳清婉手兒撐著石床半躺的姿勢,倒是不太敢了。

他遲疑了下,緩步走到跟前,在邊緣正坐,含笑詢問:

「吳前輩,怎麼啦?」

吳清婉斜撐著石床,目光在左凌泉身上打量,雖然姿勢稍顯懶散疲倦,不過眼神還是和長輩一般端莊。她掃了幾眼後,才道:

「今天去皇城,因為昨天大火的事兒,師兄他們都被朝臣罵了一頓。朝廷給下了最後通牒,讓國師現身,若是還不露面,棲凰谷被人打進來,朝廷不會管我們的死活。」

左凌泉眉頭一皺,認真了些,側身看向吳清婉:

「話說這麼重?」

吳清婉微微頷首,手指攪著耳邊垂下的一縷髮絲,眼神滿是愁色:

「是啊。如果不出意外,程九江很快就會打進來。谷內只有兩位師兄入了靈谷,根本不是對手;其他人毫無作用,恐怕也不會插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左凌泉近日,對靈谷境修士的本事已經有所了解;程九江是靈谷四重的高人,無垢之軀刀劍難傷,鍊氣期的修士,根本沒法近身,近身了也毫無威脅性。棲凰谷里能勉強擋一擋的,估計也就兩位師伯,還有他和吳清婉。

左凌泉想了下:「我既然入了棲凰谷,便會和吳前輩同進退,四打一的話,不一定沒機會。」

吳清婉搖了搖頭:「程九江又不傻,豈會單槍匹馬殺進來?為了不讓朝廷動怒,可能不會傾巢而出,但肯定會帶上大長老藍英,甚至拉攏清池劍庄;我們四個加起來,都不一定能奈何程九江,怎麼打?」

左凌泉皺了皺眉:「打群架?那我們能不能多上點兒人?」

「都是大丹朝的修士,規矩還是要講的,朝廷也不會允許兩宗殺得血流成河。我和幾位師兄是當事人,和程九江動手說得過去,但帶上弟子搏命的話,朝廷就直接下令驅逐我們了,到時候連打一架的機會都沒有。」

吳清婉幽幽嘆了口氣,坐近了些:「好在程九江也不敢興師動眾,最多叫兩個幫手。你若是能躋身靈谷,憑藉你的劍法,說不定還真能逼退程九江。」

左凌泉對自己是挺有自信,但還沒自負到鍊氣打靈谷四重。

「我才剛在鍊氣十二重站穩,還沒開始攻關破境,短時間入靈谷,恐怕不太可能。」

「想辦法嘛。」

吳清婉移到左凌泉旁邊,並肩坐著,偏頭望向他的側臉:

「我讓你找人雙修,你可有目標了?」

「……」

左凌泉坐直了些,心裡異常古怪,他轉頭看向吳清婉,確定吳清婉神色和往日沒區別後,才搖頭:

「這才一天,哪裡找得到。」

吳清婉眼底顯出幾分失落,輕輕點頭:「也是。那就沒得法子了,我想辦法強行破境試試,若是能入靈谷最好,入不了傷了經脈也無妨,反正結果都一樣……」

??

左凌泉聽見這話,連忙勸慰:

「吳前輩,你別衝動。強行破境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就是大道斷絕的下場,即便成功也會根基不穩,給未來留下隱患……」

「那你說怎麼辦?」

吳清婉雙眸幽然,瞄著左凌泉:

「你沒法破境,那就只能我來。有三個靈谷,說不定還能擋住程九江,我若只是鍊氣十二重,上去也是送死,還不如拼一把。你也別勸我放手,宗門兩百年基業,交在我們師兄妹手上,豈有不戰而拱手送人的道理?我這一步要是退了,必生心魔,以後也沒法修行,還不如死在宗門外面,九泉之下祖師爺想來也不會怪罪。」

左凌泉見向來溫柔嫻靜的吳清婉,連尋死的念頭都有了,眼神微急:

「吳前輩,做事不能這麼莽,沒辦法可以想辦法,心生死志豈不是更沒機會了。目前想入靈谷,也不是沒法子,我想想……嗯……」

吳清婉望著左凌泉的眼睛,微微皺了下眉兒:

「你莫不是還想和我雙修?」

?!

左凌泉表情微僵,見吳清婉有點反感,嚴肅道:

「吳前輩,我絕無此意!」

「呵……」

吳清婉搖了搖頭,眼神帶著三分薄怒:

「我知道我們境界合適,五行更是合適,只要一起修行,說不定能一起入靈谷。你有這個念頭,也只是想幫宗門渡過危局,心意是好的。但我畢竟是姜怡的小姨,雖說沒血緣,但也是叫小姨的,還是你的師長,你……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

左凌泉被這古怪眼神看的有點坐立不安,他攤開手道:

「吳前輩,我的為人你還不了解?前輩對我無微不至,我豈會打這種大逆不道的主意?」

吳清婉眉梢不易察覺地皺了下,柔聲道:

「真的?」

左凌泉遲疑了下,還是認真道:

「我為人處世有底線,不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先不說師長、姨啊什麼的,哪怕我和吳前輩萍水相逢,遇上同樣困局,若是吳前輩不願,我也不會做出違背原則的事情。」

吳清婉眨了眨眼睛:「是嗎?」

左凌泉認真點頭:「舉個例子。我和王銳同時掉坑裡,彈盡糧絕快要渴死餓死,救援還得半個月才會抵達,我要是把王銳吃了,能活,但王銳也不想死,所以我肯定不會那麼做,因為做了我一輩子睡不著覺。」

這個例子舉得有點恐怖,但很到位。

吳清婉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左凌泉繼續道:「再者,吳前輩願意,我也不會答應。這就和王銳眼見活不下去,想讓我吃了活命一樣,我不想那麼做,餓死都不會答應,這是原則,人活著就是為了這個,沒了活著也是行屍走肉。」

吳清婉聽見這話,表情稍微變了下,坐直了身體,眼底稍顯複雜:

「嗯……我沒說會答應,也不可能答應。不過,你為什麼不答應?」

左凌泉搖了搖頭:「在別人眼裡,雙修什麼的是一種功法,為了大道,甚至可以當作一件事兒來做,但我不行。在我眼裡,那種事就得『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吳前輩若是為了宗門、或者為了大道,在違背自己意願的情況下,跑來和我一起修鍊,我答應了是犯罪。」

吳清婉微微點頭,眸子里露出幾分讚許,然後又道:

「可事急從權的道理,你明白吧?就比如一個姑娘不小心中了奇毒,只能和你雙修才能解。她和你素不相識,但是為了活命求你解毒,你難不成也不幫忙?」

左凌泉有些無奈:「生死攸關、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我肯定不會看著人家死。但現在並非無路可走的情況,也不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先不說打不打得過的問題,即便打不過程九江,棲凰谷易主,也不過是暫時的,我有十成把握再拿回來……

……吳前輩對我照拂有加,在我心裡,分量比棲凰谷重太多。若是真守不住,我肯定會選擇暫避鋒芒,想辦法日後奪回棲凰谷;而不是在沒有兩情相悅的情況下,讓吳前輩做出那麼大犧牲,一起雙修來應對。為了守個小宗門,傷了身邊人,對我來說是本末倒置。」

吳清婉目如清泉,注視著左凌泉,似是在確認此言真假。

左凌泉問心無愧,他並非不近女色,但原則還是有的,為了大道、宗門,和一個不喜歡他的女子勉為其難合體,是對自己和女子的不尊重,他也沒那麼廉價。

吳清婉注視了片刻,又轉開了目光,幽然一嘆:

「你不守,我得守。反正我死在宗門外面,也不會放任宗門易主。」

左凌泉也是嘆了口氣:「吳前輩,你別這麼莽。若是真守不住,我不可能看著你送死,會拉著你撤下來,你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不管,以後想辦法把宗門拿回來即可。為了這種事死人,我怎麼想都覺得虧,不可能讓你如願。」

「……」

吳清婉無話可說了,她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絲欣慰笑意:

「我果然沒看錯人,你以後能成大事。」

「吳前輩過獎。」

吳清婉笑容一收,抬了抬手:

「行了,我乏了,睡覺了。」

左凌泉眉頭一皺,覺得這話有點疏遠,他猶豫了下:

「嗯……吳前輩,你若是心裡有話,可以直言……」

「我能有什麼話?都說完了,你還想留在這兒陪著我睡不成?想欺師滅祖?」

左凌泉話語一噎,站起身來,看了看外面:

「那我走?」

「回你自個院子去吧,我想靜靜,累了。」

吳清婉神色疲倦,似乎掏空了心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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