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雛鳳鳴 第八章 你完了我跟你說!

周而復始,雨幕中的兩個人,就這麼僵持了半刻鐘。

黑衣女子很硬氣,從頭到尾都沒軟過半分,有怒罵、有威脅、有歇斯底里,但就是沒說過一聲『服』字。

左凌泉也不信邪,他講規矩講道理,但面對輸不起還無理取鬧的人,就得教教對方什麼叫『武德』,不然沒完沒了的,總不能他先認錯?

兩個人脾氣撞一塊,誰都不肯讓步,不過也不可能永遠這麼持續下去。

黑衣女子受制於人,終究是佔了下風,被體罰很多次後,漸漸不說話也不掙扎了,只是趴在左凌泉腿上,咬著銀牙,呼吸急劇起伏。

左凌泉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見對方不再掙扎,輕聲道:

「和人單挑,就得贏得起輸得起,不然人家能贏你,就能殺你。還好你遇上的是我,若是在江湖上你這麼胡攪蠻纏,活不過三天。你不掙扎,我就當你認輸了,把你放開,你要是還沒完沒了,那咱們繼續,看你疼還是我疼。」

黑衣女子趴在左凌泉腿上,沒任何回應,只是深深吸了口氣。

左凌泉見此,鬆開了手腳。

黑衣女子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彈了起來,不顧背後火辣辣的痛處,轉身從地上撿起了佩劍。

左凌泉眉頭一皺,握住了劍柄。

只是脾氣再倔的人,也沒有送上門讓人打的道理,黑衣女子滿眼羞憤屈辱,卻沒有再攻向左凌泉,而是提著劍快步往巷子外走去,還冷聲來了句:

「你給我等著。」

左凌泉起身收劍,拍了拍袍子:

「兄台若是不長記性光記仇,那以後也別習武了,容易早夭。心裡不服的話,要單挑隨時來找我,你講道理我就講道理。」

「呸——無恥。」

黑衣女子氣得牙痒痒,哪裡聽得進去,轉身把一塊碎磚踢向左凌泉,然後連忙往外跑去,似乎是怕被逮住。

左凌泉側身躲開碎磚,也懶得再計較。

不過目送女子漸行漸遠,左凌泉忽然又想起了很重要的事兒,遙遙開口道:

「對了,兄台說我只要撐過一盞茶,就介紹我進棲凰谷,這說出來的話,還算不算數?」

已經走遠的黑衣女子,腳步猛地一頓,顯然是想回頭罵人。

不過上位者當言出法隨,對方無恥,她總不能跟著耍無賴。

黑衣女子遲疑片刻後,還是在腰間摸索了下,取出一塊玉佩,回身丟給左凌泉:

「拿著玉佩去棲凰谷,自會有人帶你進去。還有,今天的事兒不會就這麼算了,你給我等著,我會讓你明白,你這幾板子惹了多大的麻煩。」

左凌泉接過玉佩,圓形玉佩上刻著一顆青竹,背面則是個『吳』字,當是身份牌,隨身攜帶還殘留著餘溫。他摩挲了兩下,含笑抱拳一禮:

「多謝龍師兄。若師兄真怨氣難消,我站這裡讓龍師兄打回來便是,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大火氣。」

打回來?

黑衣女子忍著身後痛處,想了下她打左凌泉那裡的模樣……

不忍直視!

「呸——無恥小賊,你死定了我跟你說……」

黑衣女子回頭啐了口,才腳步極重地消失在巷子盡頭。

左凌泉嘴角輕勾,掂了掂手中玉佩後,心滿意足走向了遠處的酒肆。

至於黑衣女子會怎麼報復他,左凌泉倒是不擔心,能把玉佩給他,說明這女子心裡還是講規矩的,只是脾氣有點刁蠻罷了,大不了以後進了棲凰谷,被師姐刁難扔去刷馬桶。

大丈夫能屈能伸,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只要能走上長生大道,這點刁難算什麼?

不過,想起後天選駙馬的事兒,左凌泉又暗暗嘆了口氣。

這要是真被選上,以後自由自在修行的夢想肯定泡湯了。

此時此刻,他也只能希望長公主眼瞎,看不上他,不然豈不白白浪費了今天遇上的大機緣……

……

夜色已深,連小街上的賭坊都安靜了些,只留下風月小巷還繼續著歡聲笑語。

湯家酒肆大門緊閉,左凌泉來到大門前,拿起了靠在門邊的油紙傘,知道湯靜煣不敢睡,抬手在門上敲了敲。

咚咚——

大門後面,響起了些許動靜,好像是偷偷摸摸拿起菜刀的聲音。

左凌泉見狀,半開玩笑道:

「湯姐,凶獸已經被打跑了,不用擔心。」

聽見左凌泉的聲音,大廳里響起看腳步,很快,大門打開,湯靜煣小心翼翼的從門縫了瞄了眼,眸子里稍顯緊張:

「左公子,你沒受傷吧?」

「沒受傷。湯姐早點睡吧,記得關好門窗,我先回家了,告辭。」

說完把酒錢遞給湯靜煣。

湯靜煣對白天的事心有餘悸,更何況方才那邊又出了『凶獸』,凶獸神出鬼沒不知道時候來,她一個婦道人家住在這裡,光關門有什麼用?

看著左凌泉遞出的一百兩銀票,湯靜煣眼神有些焦急,實在不好意思說出讓左凌泉幫她守夜的話,猶豫了下,支支吾吾道:

「公子幫街坊除害,豈能連口茶水都沒有。嗯……要不進來歇歇,等雨小些再走吧?」

左凌泉從湯靜煣的臉色,看出她一個人害怕。他想了想,抬步進入了酒肆:

「那就麻煩湯姐了。天色這麼晚,湯姐先去休息吧,等雨小了我自己離開即可,幫你把門帶上。」

店裡有客人,湯靜煣自是不好意思跑回後院睡覺,也不敢睡。

她取了壺酒放在桌子上,又拿來毛巾遞給左凌泉。

左凌泉擦乾身上水漬,坐在窗戶旁喝酒,也沒盯著湯靜煣看,把眼神放到了遠處的皇城上空,思索著今後的計畫。

湯靜煣坐在了溫酒的火爐旁,舉目四顧,不知道該說什麼,又怕左凌泉走了,表情頗為尷尬。

左凌泉也沒什麼話頭,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了很久,左凌泉忽然聽到後院里響起幾聲鳥叫,和在籠子里飛來飛去的聲音。

嘰嘰喳喳——

左凌泉轉眼瞧了下,有布簾遮擋什麼都看不到,便順勢問道:

「湯姐還養著鳥?」

湯靜煣正愁沒話說,連忙微笑回答:

「是啊,以前曬米的時候,有隻蠢鳥天天跑來偷吃,久而久之還不肯走了,我就養了起來,閑時解解悶。現在估計是醒了,發現我不在,叫我呢。」

左凌泉點了點頭:「一個人住著,是挺難熬,有個寵物作伴也不錯。」

「其實一個人還好啦,街坊們人都不錯,沒人管自由自在,只要不鬧凶獸,日子挺好過的。」

湯靜煣話如此說,但表情明顯不怎麼自在,雙瞳倒影著小火爐的微光,帶著幾分傷感。她不想在這事兒上多聊,轉而岔開話題道:

「聽說後天就要選駙馬,駙馬該怎麼選?和選花魁一樣,站在檯子上讓公主挑。」

左凌泉端著酒碗,想想還真是如此:

「差不多,一幫子人聚在一起,互相比拼一番,最出彩的人就是駙馬。」

「比些什麼?彈琴唱曲兒?」

「騎馬射箭比武之類的。」

「又不是考武狀元,比騎馬射箭武藝作甚?」

左凌泉喝了點酒,可能有些上頭,順口就回答道:

「這些都是考驗體力的項目,駙馬又不能身居要職,唯一的職責就是伺候公主。俗言道: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壞……壞了……」

話至此處,左凌泉猛然反應過來,覺得自己有點飄了,端起酒碗小抿一口,以掩飾尷尬。

湯靜煣在三教九流混雜的臨河坊開酒肆,自是聽過這俗言,也明白意思。

這小子,懂得還真多……

她眉兒微蹙,眼中有意外有古怪,轉了個身,背對著左凌泉撥弄火爐,明知故問道:

「什麼意思啊?」

「嗯,沒什麼,就是駙馬得身體好,不能早死讓公主守寡。」

左凌泉隨口解釋了一句,不好意思再瞎扯,自顧自地看著窗外的雨幕。

湯靜煣經歷這個小插曲,也不好再說話,看著火爐發獃,心裡也不知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東西。

夜色已深,兩個人再未言語,酒肆里又安靜了下來。

湯靜煣起初是靠在火爐旁的酒桌上,慢慢腦袋一點一點,繼而趴在了桌案上。

左凌泉也不是不眠不休的世外高人,坐在窗口,想著明天先去棲凰谷看看的事情,不知何時困意來襲,也趴在了酒桌上面。

迷迷糊糊間,只感覺一閉眼的工夫,外面就響起了些許嘈雜人聲。

「包子……」

「賣煤咯……」

「嘿?你有完沒完……」

左凌泉猛然驚醒,看向窗口,才發現外面已經東方發白。

轉過頭來,湯靜煣依舊趴在火爐旁的小桌上熟睡。

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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