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終點既是起點 第七十七章 降臨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談,把目光轉向了核心恆星,似乎亘古不變的恆星,此時悄然出現了變化。

恆星的周圍突然出現了一片模模糊糊的虛影,說虛影並不恰當,那只是無數線條堆作一團而已,在恆星刺眼的光芒陪襯下,甚至連線條都看不清,很容易把它當成自己的錯覺。

然而修爾卻絕不會認為那是錯覺,他很清楚將要發生什麼,因為就在幾小時之前,他剛剛親眼目睹了同樣的事發生,唯一的區別也就只有規模而已。當時因為光線的原因,他錯過了很多細節,如今有了第二次機會,他自然觀察的格外仔細。

一開始只是線條而已,每一根都獨立存在,而且數量稀少,根本無法構成圖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線條的數量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線條之間開始相互交叉彼此覆蓋,就像畫家筆下的素描一樣,逐漸勾勒出圖形的輪廓。

「嘶,眾神殿。」聖職者組成的人群里,不知是誰低聲發出了驚嘆,這些憑空出現的線條正在描繪的正是眾神殿,不是凡世那個名為眾神殿的城市,而是那個只存在於神界與現世之間,從未曾在凡世現身過的真正的眾神殿,那個諸神匯聚的神秘之地。

線條在逐漸增多,由線組成面,由面組成立體結構,越來越多的人看出來了,高聳的鐘樓,九百三十一座神殿,氣勢磅礴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神聖之牆,無一不在告訴看到它的人,這就是眾神殿。

……的圖像。

是的,線條勾勒出來的,只是一副圖像而已,就像不知哪位神靈和大家開了個玩笑,在人群和恆星之間豎起一塊無形的畫板,而他正在畫板上作畫一樣。

隨著最後一根線條的出現,畫作終於完成,一副眾神殿的畫像出現在聖職者們面前,畫工精湛,惟妙惟肖,明明只是個平面圖而已,卻隱隱有神聖的氣勢從畫像中透出,給人一種真的站在眾神殿之前的錯覺。但那畢竟只是錯覺,雖然完成的速度很快,形象也很逼真,但圖像終究是圖像,足以亂真只是誇張的說法而已,它和實際的物體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還是有著明顯區別的。

然而……並沒有區別。

圖像和實物之間存在區別,那只是凡人的局限,對神靈來說,虛幻與現實之間沒有界限,虛也好,實也好,圖像也好,實物也好,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想要改變,只在動念之間而已。線條組成的東西,的確只是個平面圖像,然而誰又敢保證,下一刻它不會變成實際存在的東西?

一個像是由無數聲線組成的聲音,由畫像之內傳出,虛空明明無法傳遞聲音,聖職者們只能接收軀體附近用神聖之力開闢出的安全區域內的聲音,根本不可能延伸到圖像所在的位置,但聲音偏偏就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就像聲音就從耳邊發出的一樣清晰。

神說,此非圖像,此即真實,眾神殿理當存在於此。

神靈之意即為世界之意,神聖之言即為規則,神諭昭告世間,於此,事成。

下一刻,二維與三維的界限被徹底打破,線條勾勒出的平面畫像就像被吹起的氣球一般驟然膨脹,從平面轉為立體,眾人眼中所見的,不再是那個惟妙惟肖的畫像,而是一個真正的眾神殿,一片懸浮在虛空的建築群。

沒有地面支撐,這大片的建築就那麼憑空懸浮在那裡,每個建築的位置高低不一,錯落有致,共同組成了一個立體化的建築群,有些神殿在半空載沉載浮,有些神殿甚至以勻速圍繞著正中心的大議會廳緩緩轉動,如同圍繞恆星轉動的行星一般。這違背常理的建築布局假如出現在凡世自然很神奇了,但對神靈來說,卻又是理所當然的,大家的理解力沒出問題的話,恐怕真正的眾神殿正是現在這個樣子,至於帕瓦帝加那座名為眾神殿的城市,只是為了不至於影響凡世的物理規則而做出的調整。

當然,即便已經立體化了,但從半透明的外觀來看,它們也只是一片非實體的虛影,但在場的聖職者們誰也不會懷疑,只要再進一步,這些虛影就會變成現實,眾神殿將第一次以實體的形式降臨凡世。到了那時,超出凡人理解能力的能量席捲四周,那將是不得已的情況下儀式最後的保障。這是只有裂隙空間這種無規則的區域才敢使用的方式,如果是在正常的世界,眾神殿現世所產生的衝擊力遠超過世界承受力,再加上扭曲法則帶來的影響,恐怕不用等創世神蘇醒,世界就在強烈的衝擊下毀滅了。

「神靈的力量果然無法理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完了全程,修爾才揉著刺痛的雙眼,發出了由衷的讚歎,「不僅是虛與實的轉換這種事,還有更神奇的一點,你們發現了吧,眾神殿……把恆星包裹進去了。」

是的,這才是最違背常理的。

眾神殿規模龐大氣勢磅礴,但那只是針對凡人的個體來說的,和整個星球比起來,就渺小到不起眼的地步了,而大家面前的恆星又是帕瓦帝加星球的幾十倍,眾神殿和恆星相比就像一杯水和大海,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然而當眾神殿的虛影降臨之後,一杯水居然把大海包裹進去了。眾神殿還是那麼大,恆星的大小也沒有變化,然而巨大的恆星偏偏就被容納在了小小的眾神殿內,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簡直是在挑戰旁觀者的認知。

但是,它偏偏就發生了,大與小、包含與被包含的概念已經發生了扭曲,以至於誰都無法理解,只能像修爾那樣,苦笑著感嘆神靈的偉大。

「好了,各位。」修爾等待了片刻,確認眾神殿已經徹底穩定下來了,這才拍拍手提高了音量,神靈的力量把他的聲音送到了每個人的耳中,「聖靈們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戰場,如果現在沒人想要臨陣脫逃的話,那就入場吧。」

「願我們每個人,都能在儀式完結後順利離開。」

有資格參與儀式的,都是各自教會裡位高權重的最頂層存在,越是這種關鍵性的場合,越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便肩負重任,即便知道要打一場前所未有的詭異戰爭,也不會有人因此而太過激動,大家只是遙遙的對著修爾揮了揮手,便各自轉身離去,只有他身邊的林精明妮做出了最後的祝願。

「一定可以的。」修爾淡淡的笑了笑,很誠懇的說道,「我保證,每個人都可以順利離開的,只要神靈賜下的法陣沒有錯就可以。呵,我親自督辦的工程,每一顆節點星球都經過我親自檢查,之後聖靈們也都一一測試過,所有問題都已經排除掉了,一切盡在掌握,所以您的願望……我相信必定會實現的。」

「那自然最好了。」明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親切的拍拍修爾的肩膀,「那麼一起努力吧,為了這個美好的世界。」

「自然會竭盡所能,為了這個可愛的世界。」

這次的儀式和夢中的儀式相比,從目的到形式,都有了根本性的變化,節點並未集中在一起,而所有聖職者也不再分散在各個節點上,剛好反過來了,所有協助的聖職者都集中在了核心,而各個節點反而分散在裂隙空間各地。

此時,這些聖職者們帶著決戰前特有的悲壯氣勢,走向的是各自的神殿,九百三十一位神靈,九百三十一座神殿,就是這一千多位聖職者的戰場,他們或者孤身一人,或者兩人結伴,頭也不回的走進了自己的神殿里,在他們背後,神殿的大門轟然關閉,下次再次開啟的時候,恐怕就是儀式成功結束的那一刻,或者……根本就沒有再打開的必要了。

修爾是孤身一人,朋友,親人,愛人,誰也沒有跟在身邊,站在他身旁的,也就只有薇這位最忠誠的副官了,哦,好吧,不是站在身旁,而是坐在口袋裡。不過,修爾一點也不介意此刻的孤獨,他一臉輕鬆的背著手,就像飯後在花園裡散步一樣,慢慢悠悠的走進了暗月神殿,轉過身,看著大門一點點關閉,看著門外恆星傳來的光亮一點點變窄變暗,最後徹底消失,整個神殿恢複往常微光暗淡的環境。

神殿當然沒有核心中樞,那個東西只有凡世的聖域才有,神靈的神殿根本不需要,對於神靈的神殿來說,一進門的祈禱大廳,也就是凡世用來豎立聖像的位置,就是神殿的核心了,因為那裡往往是神座所在的位置,神座所在之處,即為神殿的核心。

不過,此時的神座之位上,當然沒有神靈,也不可能有神座,雖說是眾神殿這次是實體降臨,但畢竟只是個複製品,也只能是個複製品,本體超乎凡人的想像範圍之外,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現世,能有複製品的實體已經是極限了。既然是複製品,自然不可能有唯一性的神座,原本凝立聖像的位置空無一物,不過就算沒有神靈和神座,依然有強大的神威從那個位置傳來,修爾知道,那是置身於真正眾神殿本體的露娜大人所散發的,依靠位置這一概念上的重合,女神大人的力量透過神界與現世的屏障,充盈在神殿之中,把神界和現實中的兩個神殿連成了一體。

腦補出了一顆圓滾滾的黑色星球正在聖廳中央的基座上滾來滾去的樣子,修爾對自己的想像力頗為滿意,朝著空蕩蕩的基座笑了笑,修爾背著手一路走到基座邊緣,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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