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終點既是起點 第五十四章 交匯的目光

驚呼和尖叫聲中,失去了立柱支撐的危房轟然倒塌,燃燒的火焰在廢墟上開始了末日的狂歡,越燒越旺光焰衝天,塵土從建築的殘骸里升騰而起,混合在滾滾的濃煙之中向四周飛揚,一時間,建築周圍濃煙瀰漫,什麼都看不清楚。

當塵埃落定,嗆人的煙塵漸漸散去的時候,人們才敢睜開被濃煙熏得通紅的雙眼,流著眼淚看向倒塌的建築,透過瀰漫的煙霧,他們看到了令他們一生難以忘記,每當回想起來都會羞愧不已的一幕。

在倒塌的建筑前,在通紅的火光中,那位女士不閃不避,窈窕瘦弱的身形,筆直的站在火焰旁,即便建築殘骸就在面前砸落,即便幾根髮絲已經被高溫灼燒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即便雙頰被滾燙的火焰烤的通紅髮燙,但她從始至終沒有後退過半步,不僅連表情都沒有變化,甚至連動作都沒有停頓,就那麼平靜的接過另一桶水,用力潑向燃燒的廢墟。

「大家一起上啊,躲在外面潑水算什麼男人。」人群里,也許是有人終於醒悟過來了,也許是因為其他原因,總之有人喊出了聲,「主上都已經衝上去了,咱們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主上替咱們拚命嗎?」

呼聲喚醒了所有人的羞恥心,這些前不久還在混亂中滿心絕望的四處亂跑的居民們,此時已經不知從哪裡找回了勇氣,一個個瞪著通紅的眼睛,緊緊咬著牙,抓著裝滿的水桶就沖向了火海,悍不畏死的態度,甚至連很多訓練有素的士兵都無法與之相比。

在文明的世界裡,當混亂到了極致的時候,只要有一點秩序確立,那秩序就會以最快速度擴散,最終壓倒混亂,修爾記得自己在某本筆記上這樣寫過,而當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救火的人群就像乾草堆里的一點星火,甚至不需要助力,就很快形成了燎原之勢,轉眼間,附近幾條街道上那些哭喊奔逃的居民們已經恢複了理智,在幾個民兵的組織下有序的展開了救火工作,女人和孩子往返在水源和火場之間,拚命運送著滅火的彈藥,男人們則圍攏在一個個起火點周圍,潑水,扑打,用所有能找到的工具,和熾熱的火焰戰鬥。而沖在最前面的那些人,始終看到那個高貴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旁,一直和自己並肩戰鬥。

不是沒有人嘗試著勸說那位女士,火場還是太危險,有大家在這裡就足夠了,您的身份尊貴,沒有必要和我們一起冒險,然而這些勸說換來的只有淡漠的眼神,那位女士根本沒有退後一步,一直在用行動告訴周圍所有人,今天我就站在這裡,我就是最後的防線,我會一直和你們站在一起同生共死。

原本已經被喚醒的勇氣,終於徹底點燃了,所有人都像是有了用不完的力氣,即便被火焰在身上燙出水泡,即便被炙烤的嘴唇乾裂,即便已經因為脫水而頭暈眼花,也堅決不肯退出戰場,在他們的努力下,火勢被限制在幾棟建築內,就算風再怎麼大,也沒能讓火焰成功的向周圍擴散,反而有了減弱的趨勢。

當身後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禍福司那些受過專業訓練的士兵們帶著專業救火工具趕到,把他們替換下來之後,這些居民漸漸從狂熱中醒來,直到這時大家才發現,不知何時,那個瘦弱的身影已經從火場附近離開了,人們只能遠遠的看到那隊依仗的背影,像來時一樣堅定的朝下一個火場走去。

「我喜歡這個姐姐,真的很喜歡她。」莉莎眼珠轉了轉,抿抿嘴,突然回頭跑到修爾身邊,拽著他的袖口,撒嬌般的再次要求道,「哥哥,我們幫幫她好不好,我不想看到城市化成火海,讓她的努力白費。」

「別鬧。」修爾拍拍莉莎的頭,沒好氣的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刷好感對我一點用也沒用,我也不需要別人為這種事幫我找借口。」

「但是……」莉莎嘟著嘴還想說什麼,但畫面中的影像突然一晃,一個人影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出現在那位女士身旁,低聲在她身邊說了幾句。聽不到內容,可那位女士始終平靜的臉色突然一變,猛地扭頭向遠方眺望。

天色漸暗,已經看不清遠處到底有什麼東西了,但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位女士臉色已經變得蒼白,雙手緊緊攥拳,不僅手臂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顫抖,就連臉頰上的肌肉都在輕輕抽搐著,顯然緊緊咬著牙,才保證自己不會失態。

「主上。」有貼身護衛用探尋的目光看著那位女士,「要不要先去那邊,現在去還來得及,肯定不會受損的,那可是那位大人的……」

「繼續。」連續幾次深呼吸,那位女士第一次開口了,雖然聲音已經因為極度克制而扭曲,聽不出本來的聲線了,但不知為什麼,莉莎覺得自己從中能聽到深深的絕望,甚至聽到了一絲哭腔,「向原定目標。」

「哥哥……」

「這是她的職責,她必須自己擔起來,誰也不能幫忙。」修爾裝作沒聽出莉莎語氣里的詢問之意,迴避了那邊到底是什麼的問題,「別說我沒提醒你們,我不是在說笑,薇,我知道你在偷窺這裡,包括你在內,誰也不許去幫忙。」

「但是這樣看著也太難受了啊。」到底同為年輕人,迪莉婭也忍不住了,苦著臉說道,「簡直就是精神折磨了。」

「所以我剛才關掉了。」修爾臉上看不出喜怒,就像這是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沒必要自我折磨。」

說著,就要再次走過去關掉設備,但就在他還沒付諸行動的時候,屏幕中的畫面再次改變,原本有些陰的天色,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陰沉,到了此時居然下起了小雨,雨點越來越大,很快就連成了一片。

「嘖,你看,即便我不幫忙,她也能處理的很好。」這場雨來的實在太及時了,可以讓城市少承受大量損失,而那位女士的臉上也第一次綻開了驚喜的笑容,看著熟悉的笑容,修爾無所謂的一攤手,「這下可以放心的關掉設備了吧,該啟程了。」

「嗯嗯。」幾位觀眾心滿意足的用力點頭,莉莎剛要走過去關設備,就聽到設備里傳來護衛們激動的喊聲,「主上,百年難遇,百年難遇,居然在旱季來了一場雨,而且來的這麼及時,這是連上天都在保佑咱們啊。」

「唰」,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修爾的身上,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看,大家很清楚,有褐星設備,又有魔法和神術的力量,想要違背自然規律下一場雨,實在太簡單了。

「這個小七是白痴吧,上天保佑的話就不會有地震了,說話之前都不用大腦思考嗎?」

可惜,修爾可不會因為被所有人盯著看就慌亂出錯,他只是若無其事的聳了聳肩,也不等莉莎的動作了,自己走過去再次關掉了設備。

就在設備關掉的那一刻,畫面中的那位女士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突然仰起頭看向天空,兩道目光,隔著複雜的設備,跨越了遙遠的距離,在空中交匯。

咔噠,影像消失,設備被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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