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枕上之夢 第七十八章 藍鈴一夢

是啊,儀式明明已經成功了。

秩序空間里,數不盡的星球依然以蘇爾大人的投影為核心自律性轉動,法陣體系依然在像心臟一樣跳動縮放,能量依然在主法陣和分支法陣之間吸入泵出往複循環,但是,每一次循環,流淌的能量不再繼續加強,反而開始逐漸衰弱。

這就是儀式即將結束的標誌之一,積蓄的能量已經過於強大,即便神靈聯手,也不敢讓它們突然中止,必須重複開始時的過程,逐步降低能量強度,才能讓儀式順利落幕。但到了這一步,已經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風險了,只要不出現修爾最後一個夢境中那種情況,儀式就不可能再橫生枝節。

何況,現在已經不止是能量泄壓了,就連法陣的實體都開始出現改變,原本緊緊附著在七個臂旋頂端的七個分支法陣,此時也開始慢慢出現脫離的趨勢。

這就是另一個標誌了,實情只有極少數幾個聖職者知道,雖然泄壓的過程中出現意外的可能性極地,但神靈們也做出了相應的準備,此時這七個殘存的世界,就是泄壓過程的安全閥,一旦泄壓過程中出現意外,失控的能量就會被送入其中的某個世界裡,結果就是那個世界在狂暴的能量下,被像水泡一樣撐爆,但主體法陣和其餘六個世界就都能完好的保留下來了。

很冰冷的保險措施,雖然誰都明白這是必須的,但畢竟太過不近人情,因此,消息範圍被嚴密的封鎖,知道的凡人不超過十個。當然,這只是題外話,關鍵是只有能量濃度泄壓到安全的程度,分支法陣才會開始鬆脫,因此一旦看到分支法陣脫離,除非是非正常脫離,否則就只會代表一件事。

儀式順利結束。

效果現在不好說,還需要一段時間檢驗,但起碼儀式本身成功了,至少沒有炸掉所有的世界,沒有以自我毀滅告終。

因此,即便參與儀式的都是穩重的高階使徒,在理解了現在的狀態之後,其中也有一大部分使徒爆發出了興奮的歡呼,從聯絡畫面中可以看到,每一張熟悉的臉上都洋溢著狂喜,伴隨著湧出的淚水,用野獸般的嘶吼疏解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恐懼。

包括莉莎,女孩早已撲到修爾的背上,顧不上其他聖職者也能觀測到這裡的場面了,忘情的撕咬著修爾的頭髮,最後把臉頰貼在修爾的臉上,哽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而朱蒂和奧古斯塔兩位老資歷的聖職者,臉上帶著理解和釋然的神色,微笑著旁觀快樂的莉莎呵呵尷尬的修爾之間的互動,特別是朱蒂,不僅優雅的笑著,還不忘調侃的說了幾句,可惜,說出的話被潮水般的歡呼聲席捲,根本聽不清楚。

破開荊棘,突破艱險,依靠共同的努力贏得最終勝利,隨後盡情品嘗勝利的果實,很溫暖的場面,快樂的讓人忍不住會心微笑,然而正是這一切,讓修爾的心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因為他發現了異常,而且是只有他發現的異常,其他所有人都身在異常之中,而且恍若不覺。

速度正變得越來越慢。

是的,法陣體系運轉的速度,能量傳輸的速度,每個人動作的速度,屏幕里傳回的畫面的速度,可以說,裂隙空間,扭曲虛空,所有有關聯的世界,速度都越來越慢,順暢的動作被切割成了無數定格的畫面,綻放微笑的時間被均勻拉長了幾倍之後,顯得無比滑稽,就連聲音也越拖越長,變得低沉,變得扭曲走音,就像是傳聲設備突然能源不足時那種可笑的怪聲一樣,沒有聽清朱蒂的話,根本不是因為被雜音覆蓋,而是因為聲音已經扭曲到根本無法分辨了。

為什麼會這樣?

修爾不知道,也無力阻止,只能臉色蒼白的看著詭異的現象越來越嚴重,這次輪到他的指甲掐緊掌心了,不,應該說,即將臉色蒼白,即將掐入掌心,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意識還保持正常,但自己軀體的反應,卻也和其他人一樣,正在越來越慢。

儀式不是已經成功了嗎?

修爾發現,大家依然渾然不知,依然在充滿諷刺的歡呼雀躍,而他卻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無力的看著大家做著越來越可笑的慢動作,發出越來越可笑的粗長扭曲的聲音。

難道說……

修爾驚駭欲絕的發現,變化還沒有停止,變慢只是開始而已,身邊的一切,正在變得越來越虛幻,不止是身邊,屏幕本身,以及屏幕中顯示的影像,還有影像中不同種族的智慧生物們,都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朦朧,就像隨時可能消失的幻影一般。不,這絕不是錯覺,就連自己的軀體,都一樣在變淡,沒有任何異常感覺的變得朦朧。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變化發展到極致,一切走向終結。所有的一切,人、事、物,在這一刻都歸於沉寂,一切都徹底消失了,沒有光,沒有暗,甚至沒有『沒有』的概念,世界回歸混沌,只有修爾的意識,還在不可名狀的世界中漂浮著,在無盡的混沌中存在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呵,不愧是神靈的作品,的確是有效的儀式啊。

修爾在意識中輕嘆,帶著一分嘲弄,一分遺憾,還有九十八分的無可奈何,意識『環顧』這片連虛無都不存在的虛無,『看』到的,只有令人絕望的混沌。

「呵,呵,呵,這就是終結嗎?」修爾的意識輕笑著,做出了最後的努力,「露娜大人……您還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無盡的寂靜,就是最好的答案。

「果然聽不到了啊。」修爾自嘲的笑了,「我還真是異想天開呢,呵呵呵呵,怎麼可能呢。」

「嗯,聽不到了。」

下一刻,修爾從夢中醒來。

猛地直起身,把正坐在一旁的朱蒂嚇了一跳,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還是熟悉的祈禱室,還是熟悉而優雅的女士,還是熟悉的藍鈴茶香氣,重新靠在椅背上,一抬頭,就能看到頭頂緩緩自轉的星球投影。

「呵,回來了啊。」露出古怪的笑容,修爾有些無力的揉著額角,「過去多久了?」

「什麼過去多久了?」

「嗯?」修爾皺了皺眉,不解的問道,「我是說,我睡了多久了?」

「你睡著了?」朱蒂比他還不解,「難怪你半天沒出聲呢。」

「哈?」真的沒有三年嗎?修爾都有點不適應了,看看朱蒂,嗯,還是那個母狐狸,身後的尾巴……好吧,尾巴還是沒露出來,但肯定存在,嗯,或許確實沒過去多久,「好吧,我確實睡著了,而且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所以,我到底睡了多久?」

「那就不知道了。」朱蒂一攤手,指指桌上精緻的火爐和茶具,「這壺藍鈴茶還沒有煮開呢。」

茶杯是空的,壺蓋正噴出細細的蒸汽,嗯,藍鈴茶就快要煮開了。

終幕 另一個世界

「咯吱,咯吱。」

柔軟的鞋底踩在木質地板上,地板發出輕輕的呻·吟,微弱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建築里,卻顯得無比清晰。

長長的走廊,牆上的燭台里,白色的蠟燭嗶啵嗶啵的燃燒著,流淌下白色的淚滴。木牆上帶著歲月的斑駁,沉澱著往日的痕迹,每一道刻紋,每一處創痕,都訴說著過去的回憶。

白皙的手指拂過棕褐色的木牆,鮮明的顏色讓對比更加明顯,手指在每一處刻痕上徘徊著,撫摸著,彷彿不忍離去。

「咯吱,咯吱。」

寬袍大袖,衣袂飄飄,長裙的背影撫摸著陳舊的木牆,沿著走廊一路前行,長長的黑髮披散在身後,隨著腳步起伏,起伏中,散發出淡淡的薰衣草香氣。

「吱呀。」走廊盡頭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一瞬間,明媚的陽光透過厚重的木門,照亮了昏暗的走廊。背影頓了頓,像是在適應光線,停頓只持續了片刻,便走入了門後寬敞明亮的大廳里。

三面是鋪滿整個牆面的書架,數不清的藏書,分類明確的碼放在上面,一張書桌一把座椅就擺在角落裡,書桌上的花瓶里,一簇薰衣草花綻放著,為枯燥的環境增添了幾分生氣。桌面一塵不染,筆墨依舊飄向,甚至還攤開著一本書,攤開的書頁已經有些泛黃了,但表面卻並無落塵,就像不久前還被主人翻看過一樣。

大廳的正中光線最好的位置處,是一張矮几,兩個坐墊擺在茶几兩端,坐墊有些年頭了,但清洗的很乾凈,絲毫不會顯得陳舊。

矮几上,名貴的沉沙茶具整齊的碼放著,一枚紫銅香爐置於茶几正中,香爐的縫隙里飄出裊裊青煙,和黃金同價的定神香,聞起來還是那麼令人心情寧靜。

進入大廳,長裙的背影搬過書架梯,爬上爬下的細細擦拭著每一層書架,隨後來到書桌前,抹去桌上書上的灰塵,在已經乾涸的墨盒裡兌入清水,給花瓶重新換上一簇新鮮的薰衣草花,再來到矮几邊,朝香爐里添上一整塊新的定神香。

窈窕的身軀,還穿著並不方便行動的寬大袍服,但她的動作卻相當熟練,從開始到結束,甚至連一個小時都沒過去。怎麼可能不熟練呢,自從四年前,那個蠢貨把那個人最喜歡的香爐摔掉了一個角,居然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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