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出使之路 第二十七章 媒介物

「噼啪噼啪」,木柴混合著晒乾的牛糞,在火堆里發出響亮的爆裂聲,銀色的月光下,篝火熊熊燃燒,跳動的火光照在臉上,映的每個人的臉色陰晴不定。

夜幕已經降臨,寄生著的營地里一片晦暗,即便是明亮的火光,也驅不散每個人心頭的陰霾。

雙方團團圍坐在火堆邊,一共二十八個人,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兩個陣營。

寄生者們彙集成一個陣營,這些沒有自保能力的平民聚集在一起,目光中帶著怯懦和疑慮,不時憂心忡忡的偷偷朝另一邊瞟上幾眼,像是很擔心自己就這樣被拋下不管。如果真的失去了這些看山去就很厲害的騎士們的庇護,那在這片危險的曠野上,就算沒有神秘的威脅,他們也寸步難行,只能在營地里瑟瑟發抖,等待死亡的降臨。

這些人現在最後悔的事,想必就是為什麼要跑到荒野上來了,如果老老實實待在原本的家裡,雖然生活窮困一點,但至少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如果再有一次選擇機會的話,他們恐怕絕不會再離開城市的庇護,寧願在城市裡孤獨終老。

但是後悔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現在只能盼著這些救星們儘早放棄尋找失蹤者,趕快帶著他們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至於那些失蹤的人怎麼辦,反正也不是他們自己,他們才顧不上多想呢。

不過,這些想法他們可不敢隨便說出來,寄生者們已經知道了,騎士隊伍里也有四個人失蹤了,正處於很暴躁的狀態,即便隔著面甲都能感覺得到他們身上的陰沉,這時候催著他們離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誰也不敢做這種蠢事。因此他們只能畏畏縮縮的坐著,連手裡的食物,吃起來都味同嚼蠟。

另一個陣營,自然是暗月聖殿和傭兵團的十一個人了,還有寄生者們湊錢僱傭的四個青銅階普通傭兵也湊了過來。這四個傭兵雖然也屬於寄生者的團隊,但他們本質上還是屬於傭兵的圈子,和同為戰職者的戰士們聚在一起,更有共同語言。

而修爾他們,也並不排斥這些傭兵,雖然寄生者為人不齒,很容易受到歧視,但這些傭兵只是拿錢聽命的,他們不會幹涉僱主的決定,只是在執行保護任務,僱主為了省錢,要選擇做寄生者,他們也無法阻攔,只能儘力保護僱主的安全。所以在世人眼裡,傭兵們往往被和寄生者區別對待,不會受到寄生者身份的影響。

而且,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們四人還是很盡職的,如果遇到不負責任的,像今天這種情況,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根本不會留下來和寄生者們同甘共苦。四個戰職者,又都有坐騎,安全性還是可以保障的,不是有職業操守的傭兵,傻子才會和一群累贅在一起等待救援呢。

因此,對這四個明顯是在套近乎尋求幫助的傭兵,大家的態度倒還算尊重,至少沒有歧視他們,但像是做出什麼承諾這種事,修爾只是不置可否的笑而不語。

還有兩個人是最特別的,就是寄生者的兩個首領,他們其實已經堅定的站在了傭兵們這一方,但因為種種原因,又不希望被寄生者們看出來把他們視為異類,那樣之後會很不好管理的。所以兩人乾脆分開,男性的麥克雷留在寄生者的陣營里,盡量安撫他們的情緒,而女性琳達則進入傭兵們的團體里,對寄生者們的解釋是打探消息,這倒也是個合理的解釋。

對於寄生者們的心思,修爾他們心裡清清楚楚,但也僅僅是清楚而已,並沒有多加理會的打算。一方面,修爾想看看兩人的能力,如果還算過得去,那對他今後的計畫,就是個意外之喜了。

另一方面,自己做出的選擇,就要有自己承擔後果的勇氣,這是修爾一貫奉行的原則,既然要做寄生者,那就做好承受危險和歧視的準備,又想省錢,又想安全,還想被人尊重,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至於他們的情緒是不是穩定,沒人真的會去在乎,他們再怎麼折騰,也鬧不出什麼大事來。

更何況,和考慮他們的情緒相比,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再修爾和達克眼中,馬蓮和三名傭兵騎士的安危,可比這些寄生者加起來還要重要。

「我分析了混亂時代的四十八例幽靈空間倖存者的案例,做了個統計。」修爾手裡沒拿任何紙張,所有數據都是從他之前記在腦子裡的書籍里找出來的,恐怕也就只有他這樣的特殊能力,才能在無法查閱資料的時候,還可以做類似的分析了,「有幾個結論,需要和大家說一下。」

說是大家,其實指的只有達克,如果不是馬蓮和另外三名騎士也失蹤了,修爾根本不會在這裡多做停留。這不是冷血的問題,而是幽靈空間神秘莫測,根本不是留下來尋找就能解決的,留下來除了讓自己也隨時可能遇到危險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是,以他和達克的交情,不可能眼看著馬蓮莫名其妙的失陷在此而不做任何努力,總要盡一切可能去尋找。其實兩人都明白,自己的嘗試是徒勞的,這樣做只是尋求心裡安慰而已,但明白是一回事,真做的時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七十三個倖存者,分布在四十八次幽靈空間爆發的案例中,其中普通人五十一人,最下階戰職者十人,青銅階六人,白銀階無,黃金階四人,傳奇階一人。」

「還有一個呢?」

「半神,不算人。他是發現周圍環境有點奇怪,然後蠻橫的能量爆發,結果就回到正常世界了。我的理解,他在幽靈空間剛剛形成的時候,趁著空間不穩定,直接把幽靈空間炸碎了,然後順利脫離,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的,沒有參考價值,所以這個案例排除。」

「呃……」幾個聽眾額頭都有冷汗冒出來,半神的強大有目共睹,但做出這麼誇張的事,人們也只能驚嘆了。

「根據七十二個人的實力對比可以發現,是否能從幽靈空間里脫離,和實力沒有直接聯繫,的確,戰職者的比例確實高了一點,但那是因為幽靈空間都是在荒野上生成,而荒野上有智慧生物的地方,戰職者的比例本來就比較高,再加上他們比普通人的心智要堅定,體力也更優秀,因此存活比例高一點,實屬正常現象。」

「你這是在提醒我吧。」達克嘆了口氣,「告訴我不要因為馬蓮他們有實力,就抱太大希望。」

「你想怎麼做?」修爾沒有回答達克的問題,反而反問道,「別說什麼你已經把指揮權移交給我的廢話,我只想知道,你要做到什麼程度?」

「我剛才一直在考慮,現在算是決定了。」達克把玩著手裡的紅色玫瑰,低聲答道,「三天,陪我找三天。三天之內,盡你最大能力想辦法,如果連你都找不到,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三天之後,按原定計畫出發。」

修爾沒有說話,只是用力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他不會蠢到去問達克能不能割捨下馬蓮和幾個弟兄這種問題,肯定是割捨不下的,但這就是傭兵的命運,對抗危險,直面死亡,每個傭兵都可能有這一天,加入這個行列的時候,就該做好心理準備了。而且,毫無疑問,馬蓮是達克的情人之一,另外三個騎士也是達克的兄弟,但遠的不說,就說在場的,就還有五個騎士兄弟,達克再怎麼不甘心,也不可能為了失蹤的情人和兄弟,就把剩下五個騎士兄弟也賠進去。

心痛是難以避免的,但是就算心再怎麼痛,該做的事也還是要做,該背負起的責任,也不能推卸,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傭兵領袖應有的態度。

「現在還不到放棄希望的時候,我要告訴你的第二個結論,就是關於這方面的,我建議,要留下來想辦法找人,就乾脆停留七天。」修爾捏了捏達克的胳膊,「根據統計,絕大多數倖存者,都是兩天之內脫離幽靈空間的,只有五例超過了五天,超過七天還能平安返回的,只有一例。」

「也就是說,馬蓮他們還有機會靠自己的努力返回?」

「對,現在他們失蹤時間只有半天,就算按商隊營地的人群失蹤時間判斷也沒到一天,所以他們自己找到辦法返回的希望並不低,不需要太過絕望。」

「呵,要絕望,也等七天之後再絕望也不遲。」達克自嘲的笑了笑,「是這個意思吧。」

「說對了。」至少達克還能笑得出來,雖然是苦笑,但也讓修爾放心了不少,「還有第三個結論,或者說,是疑問,所謂的『媒介物』,到底是什麼?」

「什麼媒介物?」

「倖存者里,曾經有兩個智力正常的傢伙不是懵懵懂懂跑出來的,他們陷入了幽靈空間之後,是有準備的脫離的。」

「所以呢?」達克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變得粗重了。

「幾千年,年代太過久遠,記載並不是很清楚。」修爾嘆息一聲,確實對此頗為遺憾,「但是,他們都提到了一個詞——媒介物,他們的倖存,與所謂的媒介物密切相關。可惜,誰也不能確定,所謂媒介物到底是什麼東西。」

用力向後靠,半倒在行李上,達克望著天喃喃自語:「媒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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