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區的莫泰酒店501和502房，分別住著藍光電子液晶屏製造廠的廠長黃標和銷售經理王曉東。
這兩人是親戚關係，吃完飯發現時間還早，就坐在房間里閑聊。
王曉東沒到三十歲，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他一邊抽煙一邊和廠長抱怨：「新世紀的洪總架子真是很大，談完生意一頓飯都不招呼，香港那邊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嗎？」
「懂也是懂的。」
黃標眼睛盯著電視上的《動物世界》，嘴裡回覆道：「只是我們身份不夠，他懶得多花時間而已。」
「今天那個漂亮的鄭總你看到沒？」
王曉東繼續問道：「聽說新世紀以前是她當家，洪總爭權奪利成功了，現在的電子廠姓洪了。」
「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廠長黃標四十多歲，了解的信息更全面：「新世紀永遠姓鄭，洪仕勇只不過是個代言人。」
「其實姓什麼又有什麼關係。」
王曉東看著外面的鵝毛大雪，窗戶的玻璃上倒映著自己的輪廓，幽幽地說道：「我們在他們眼裡，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供應鏈。」
黃標彈了彈白白的煙灰，沒有說話，既想得到尊重，又想賺到錢，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好的事。
「咚咚咚。」
突然，走廊上傳來一陣敲門聲。
黃標以為是酒店服務員，打開以後發現不是。
門口站著一個年輕人，這個天氣只穿著一件針織衫和一件羽絨服，羽絨服還敞著懷，臉上帶著自來熟的笑容，點頭打招呼：「藍天的黃總嗎？」
「你是？」
黃標想了想，確定自己不認識對方。
王曉東聽到門口的動靜，看到這個年輕人身材高大，眉眼之間有一股混不吝的痞味，他擔心出事，走過去和黃標並排站在一起。
「我是果殼電子的陳漢升，只是個窮逼老闆。」
年輕人笑哈哈的伸出手：「幸會幸會。」
「今天去新世紀開會，我們經過一片正在建設的工地。」
王曉東悄聲說道：「後來我問了問，那個就是果殼電子，據說也是個生產電子產品的大廠。」
黃標點點頭，表示自己心裡有數，他伸手和陳漢升握了一下：「想不到果殼電子的老闆這麼年輕。」
這句話里有著濃濃的懷疑，不過陳漢升有辦法，他招招手喊道：「楷哥，該你出場了。」
「還有其他人？」
黃標和王曉東對視一眼。
這是個熟面孔，居然是新世紀電子廠的副廠長李小楷，下午剛剛在會場里見過。
李小楷可是新世紀負責技術的主要領導，不過他怎麼和果殼的老闆混在一起，而且私底下拜訪，肯定是有事情的。
李小楷出面後，黃標和王曉東這才確定了陳漢升身份，真是果殼電子的老闆。
幾個人在房間里寒暄一會，陳漢升看了看時間說道：「現在才8點不到，聽說洪仕勇沒有安排晚宴，我在金陵大酒店安排了一桌，黃總賞臉不？」
金陵大酒店可是五星級的檔次，王曉東眼神動了動。
「謝謝陳總了，我們已經吃過飯。」
黃標覺得沒那麼簡單，他擔心節外生枝，所以還是拒絕了。
「黃總在擔心什麼？」
陳漢升笑了笑：「我只不過也想和藍光訂購一批液晶顯示屏，有生意不做嗎？」
「這樣啊。」
黃標思索了一下，最終點點頭說道：「那就多謝了。」
……
出了酒店房間來到樓下，陳漢升把車開過來，示意黃標和王曉東上車。
「路虎。」
王曉東上車後，掏出手機給黃標發了個信息：「這車很貴。」
黃標：曉東，你覺得他們有什麼目的。
王曉東：果殼不是打算訂購顯示屏？
黃標：如果僅僅是生意往來，那樣他們才是爸爸，你見過爸爸請兒子吃飯的嗎，肯定有貓膩的。
王曉東：怕什麼，2對2我們也不輸，除非那個陳漢升能1打2。
看這架勢，如果打架的話，李小楷就直接被忽略了。
不過這一路上沒有出什麼幺蛾子，四個人隨意的閑聊，很快就來到了建鄴市中心的金陵大酒店。
五星級酒店檔次自然很高的，金碧輝煌的大廳，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氣，服務員全部是微笑服務。
一直等在包廂里的王梓博看到陳漢升來了，站起來說道：「小陳，那我先回學校了。」
「你吃飯了嗎？」
陳漢升問道。
王梓博搖搖頭：「沒有，這裡價格太貴了，我回食堂吃碗面就好。」
「那你還走啥。」
陳漢升指著椅子：「吃完再走唄。」
王梓博有些猶豫：「會不會打擾你和別人談事情。」
「不會。」
陳漢升拍拍王梓博肩膀：「還有事要你幫忙呢。」
聽到有事幫忙，王梓博這才留下來，他知道和陳漢升各方面差距頗大，也在奇怪到底有什麼事能幫到死黨。
……
用餐的過程中，黃標一直在等著陳漢升提要求，不過陳漢升好像忘記了這件事，只是閑扯著國內電子行業的發展。
吃完飯才9點多，陳漢升又熱情的邀請黃標和王曉東去「休閑」一下。
「這就算了，太麻煩陳總了。」
黃標再次拒絕，陳漢升越是這樣熱情，黃標越覺得不踏實。
「不麻煩，就在旁邊，我還有事沒說呢。」
陳漢升指了指盈泰水匯，強摟著黃標肩膀走過去。
李小楷悄悄的告辭，他知道水匯裡面有什麼，自己不是很感興趣。
陳漢升點頭答應，李小楷不喜歡這個調調，不過喜歡的大有人在。
王曉東是跑市場的銷售人員，他對這些玩意一清二楚，眼神里就有些期待，當然對陳漢升的好感也越來越多。
陳漢升早有預約，在前台報了「金洋明」的名字，侍應小哥打開一扇暗門，領著陳漢升他們走向樓下。
王梓博以前來過這類場所，不過他去的是樓上，不知道下面是什麼光景，他本來心臟「咚咚咚」跳的有些厲害，可是看到這麼狹窄的樓梯，心裡就有些失望。
「就這？」
王梓博默默嘀咕：「裝修也太差了吧。」
不過，真的來到樓底以後，王梓博忍不住想讚歎一句「你永遠可以相信陳漢升！」
放眼望去，一排排高檔吊燈璀璨閃爍，地面的瓷磚乾淨整潔，走廊兩旁擺放著各種青銅器，雖然是贗品，不過總歸有一點威嚴的氣氛。
時不時有些穿著高叉腰旗袍，8cm高跟鞋的年輕女孩笑吟吟經過他們身邊，而且還會很有禮貌的彎腰鞠躬。
王梓博看了看，每一個居然都挺漂亮的，他心裡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控制不住眼睛，所以每次抬起頭前，都要先看看有沒有人注意自己。
王曉東更不用說了，相比較以前去過的場子，果殼的老闆真是下了本錢。
這時，樓底下的部長走過來看了看手牌，微笑領著陳漢升來到一處單獨的包廂，裡面有桑拿，有溫泉，有淋浴的那種。
等到四個男人泡進「咕嘟嘟」的溫泉里，陳漢升轉了轉脖子，這才說道：「黃總，我知道新世紀和你們訂了200萬的貨，發貨截止日期是2005年4月底，我想和你提個小要求。」
「什麼要求？」
黃標心想終於來了，這是今晚最重要的戲肉。
「你給新世紀的那批貨，能不能拖到4月30日再發出。」
包廂里的白霧太濃，黃標看不清陳漢升表情，只能聽到聲音：「這樣，也就不會違反你們和新世紀簽訂的合同了。」
「什麼？」
黃標嚇了一跳，這不是故意陰人嗎。
通常來說，供應方只有提前發貨的，哪有故意拖到截止日期再發貨。
新世紀要是做好其他一切準備，就等著符合要求的電子液晶屏下鍋，這樣玩一手，洪仕勇基本要炸掉了。
黃標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生怕有新世紀的員工在偷聽。
「黃總別緊張。」
陳漢升伸出手臂，「嘩啦，嘩啦」的攪動著溫泉水：「這就是我現在才說的原因，大家都沒穿衣服，你也不用擔心我帶著錄音器什麼的。」
陳漢升似乎看穿了黃標的內心所想，出言安慰道。
「呼……」
黃標這才慢慢放下心，他朝著陳漢升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像個痞子，其實考慮的很深啊。
「對不起，這個要求我們不能答應。」
不過，黃標還是拒絕了：「如果這樣做，以後我們和新世紀就沒有任何生意往來了。」
「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