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魏忠賢已經三令五申,不能給自己修什麼生祠。
當今天子還沒有生祠,自己就有了,這不是找死嗎?
但是魏忠賢畢竟名頭太大了,無數的人都想通過他這個渠道高升,蘇州知州嚴參為了修建生祠,強拆了四戶百姓的民宅。
並且官府在驅趕百姓時,還與百姓發生衝突,造成流血事件,最後嚴參更是下令將那十幾名百姓當場格殺。
天啟一朝赫赫武功所帶來的,就是遠超真實境況的「和平現象」。
這種和平有些病態,所有人都知道建州被滅,蒙古臣服,所以一些官員就開始浪了。
原本一致對外,現在又變回了內鬥。
其實現在大明在外的形勢雖然相當不錯,但是國內依舊不容樂觀。
小冰河期在近些年開始完全顯現,所帶來最嚴重的後果,便是中原五省幾乎連年顆粒無收的現狀。
朱由校只能在皇莊大批種植土豆和紅薯,以供應日益增加的流民人口,每年用於賑災的款項,在直線式上升。
這還沒完,奴兒干都司的收復和重建,真正為大明帶來了一個巨大的包袱,尤其是飽受戰火多年的遼東地區,幾乎是百廢待興的一個現狀。
至於說朝堂上,朱由校也是很頭疼。
雖然朱由校已經退出溫體仁為首的浙黨,在朝堂上對抗魏黨,但魏黨畢竟勢大。
這些年來,全國上下已經到處都是魏忠賢的朋黨。
朱由校並不像完全剷除閹黨,但到了如今,也不能縱容閹黨如此這般胡作非為下去了。
蘇州的事很快傳到朝堂,朱由校不僅沒有處置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魏忠賢,卻反而冊封其為國公。
這個消息傳出去,朝野為之驚震。
儘管魏忠賢敏銳的察覺到這其中深藏的危險,並且及時向下發布了嚴令,但就算東廠有所收斂,其他想要諂媚魏氏的人也不會就此停手。
某一日,朱由校心情煩躁,忽然起了出宮微服私訪的興緻,便帶著王承恩喬裝出承天門,前往哄鬧的集市。
來到集市,百姓之間,朱由校這才真切感受到大明京師這些年來的變化。
上次出宮,已經是三年前,至少眼前的市集,就比當年繁華許多,最讓朱由校覺得印象深刻的,還是北京城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真正的全球性大城市。
滿街走著的,雖然大部分還都是來自於全國各地的商旅行人,但相比多年前,蒙古人、西方人的比例已經相當之高。
許多西方人開始選擇來到大明安身立命,他們的到來,帶來了更為先進的技術理念,打開了大明與全世界接軌的通道。
兩人走著,街道前方,擠滿了鬧鬧嚷嚷的百姓。
幾具血淋淋的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一隊西城兵馬司官差正從街道一側的布匹鋪子里搬運貨物。
王承恩上前詢問:「這家鋪子的東家,所犯何罪?」
那差頭扭頭看他一眼,發覺王承恩所穿衣物非富即貴,而在他身後孑然立身的青年,腰間玉佩更似宮中之物,頓時肅然起敬。
他連忙充滿尊敬地說道:「啊,這家布鋪的東家崔立,不肯出資協助在城郊修建魏氏生祠,被我們抄了。」
王承恩一愣,向後微瞟一眼,發覺正站在身後的朱由校神色有些不對,連忙問道:
「只是如此嗎,似這種抄家的大事,想必那崔立也有諸如勾結關外的大罪吧?」
那差頭笑了:「不,就只是不出資修築生祠。」
他說到這,忽然轉頭:「怎麼,你難道覺得,商戶不出資給魏公修築生祠,這算不得抄家滅門的大罪嗎?」
王承恩頓時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身份比較尷尬,畢竟皇極殿管事牌子這個職位,是倚靠已經去世的前乾清宮管事牌子王朝輔的舉薦。
而王朝輔之所以能獲得重用,繞來繞去,背後還是魏忠賢在使勁。
「我告訴你們!」那差頭轉身,對圍觀的人群喝道:「來京城的商戶,凡是不肯出資給魏公修建生祠的,都儘早給我滾出去。」
「不然叫我們發現了,一家一家的抄!」
聽到這,朱由校已經是忍無可忍,怒火中燒。
自己這個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這群閹黨居然還敢如此囂張,在外地的情況那還得了?!
這群魏忠賢的爪牙,危害甚至比他本人大得多!
如果不儘快遏制,以後哪還有商戶敢來京師行商?
直到現在,朱由校終於下定決心要剷除閹黨了。他冷不丁上前,抽出那正頤指氣使喊話的兵馬司差頭腰間佩刀,直接砍了過去。
鮮血四濺,隨著一具屍體倒下,周圍五城兵馬司的動作全部都停了下來。
朱由校畢竟是親身上過戰場的皇帝,動起手來,比兵馬司這些二吊子要強得多。
而做了多年的皇帝,這一震怒起來,氣勢也壓住了在場所有人。
「叫你們西城兵馬司的御史滾過來見朕!」
「朕有筆賬,要好好跟他算!」
朕!
這個字一出,周圍人頓時議論出聲。
本來尋常人說出這話,是沒人當回事的,可是眼前這個青年,無論年紀,還是站在這裡的氣勢上,看起來都絕非是一般人。
極有可能,正是微服出訪的當今天子。
一時間,周圍百姓紛紛後退,但是朱由校畢竟不像後世的康熙,背景音樂一響,龍袍閃亮登場。
沒有證明身份的東西,西城兵馬司的兵丁們很快就將朱由校和王承恩圍住。
王承恩立即護在了朱由校身前,怒聲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是當今天子,天啟皇帝!」
朱由校倒是毫無懼色,只在這裡靜靜站著。
畢竟是自己的轄地出了當街殺害官差這種事,西城兵馬司的巡城御史不能不重視。
很快,西城兵馬司的巡城御史宋陽便帶著一大堆兵馬司兵丁趕到現在,看見朱由校時,他還冷笑了一聲: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有個人當街喊了一句朕,你們就怕了?」
「我喊一聲朕,我是不是也是皇帝了?」
朱由校聽見這話,微眯起眼睛,周身出現了濃重的殺意。
不等兵馬司的人怎麼樣,街道遠處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一隊城西軍營的火槍騎兵趕來。
在他們身後,是更多來自同一個地方,明甲持銳的戰兵。
這些戰兵一個個都是身披鐵甲,精銳得不像話,巡城御史見了來人,連忙迎上前去,道:
「鄭將軍,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個冒充陛下的混小子。」
沒成想,帶隊的游擊將軍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卻是當即翻身下馬,伏跪在地,高聲喊道:
「陛下,末將救駕來遲,死罪!」
他這一句話出來,這個青年的身份,呼之欲出。
余的士兵們也都紛紛單膝跪地,高聲呼喊:「陛下萬歲萬萬歲,陛下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