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七年九月初,朱由校已在京師文武群臣盛大的迎接下返回紫禁城,道路兩側,早早就被有司衙役管制。
京師的百姓、行人及葡萄牙、西班牙、尼德蘭、不列顛等世界各地的商賈都是人頭攢動,爭相圍觀。
有些豪商更是一擲千金,早早買好了直達皇城主幹道兩側的酒樓、客棧二層雅間,只為一睹天子威儀。
他們正邊喝邊看,當一名身著明黃色甲胄的年輕人影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走入北京城,所有人都是同時刻地表情肅穆起來。
是時,京軍將士禮炮齊鳴,整齊的腳步聲踏在京師街道嶄新的青石板大路上,入目所見,處處都是一派繁華。
朱由校騎在高頭大馬上,對著出迎的皇后張嫣伸出手,面帶微笑地將她攬入懷中。
值得一提的是,朱由校與張嫣同騎乘在一匹馬上,令周圍百姓議論紛紛,不少人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勇衛營也跟隨入京,從京軍的手中再次接過整個紫禁城的城防。
朱由校馬不停蹄地騎著馬從承天門進入紫禁城,只留下身後正在緊急調動的勇衛營和京軍,他們正在總督陳策的指揮下,有秩序換防。
天子已過,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留下一段佳話。
……
一個多月以後。
南京城,秦淮河岸,伴著日日的笙歌,幾名神態不一的男子於鳴香閣的雅間落座。
「老鴇子,這個給你。」一個心寬體胖的胖子,隨手將一塊銀錠扔了過去,警告意味十足:
「若是有人來問,你只說我們是兩淮來的鹽商,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麼可以摻和,什麼不可以。」
老鴇子畢竟是秦淮名閣「鳴香」的女東家,接待的身份顯貴者不在少數,早就練成了一副火眼金睛。
自天啟二年皇帝南巡,東廠在南京城設立分署後,這些達官顯貴們就不再以真實身份露面了。
她自然看得出來,以這些人身上的氣質,定然是非富即貴,他們要商談的「要事」,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摻和不得的。
不然,輕則傾家蕩產,重則人頭落地,至於說誅殺滿門,這些也都是有可能的。
她媚笑連連,將手上的一百兩銀子揣在懷裡,「哎喲喂~幾位老爺們從兩淮遠路而來,怕早就累了吧?快些歇息著,小人就不打擾了。」
「有什麼事,吩咐夥計就行!」
老鴇子關門後,屋內也是沒人說話,直等到腳步聲漸行遠去,方才那個胖子才是一屁股坐在了西側的位置上。
「你們說說,現在怎麼辦?」
話音落地無人回話,胖子見他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也是唉聲嘆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人負手站在窗檐邊上,此刻在外面的街上,喧鬧一片,正有幾名東廠番子抓捕一名東林書院的士子。
那士子不斷掙扎,但是如今東廠的力量已經滲透到南京城內,無人敢惹,何況路邊百姓也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看那士子就在眾人的冷漠中被番子當街鎖拿,這人眼中露出了徹骨的憎恨,冷冷道:
「聽說陛下已經回京了,看來短期內是不會南下了,我們的危險解除了。」
「是啊,暫時的。」位北朝南那人,滿臉的慈祥和善,眼角儘是皺紋,可從嘴裡說出來的話,卻透著幾分陰鷙:
「陝西軍改已經無法避免,怕是現在,軍屯形勢也已被查明,北方各省只怕都是早晚的事,現在我們要退而求其次,保住江南!」
那胖子忽然眼前一亮,幾乎是喊著說道:「撫台說得不錯,眼下有實力對抗朝廷的,怕只有福建的海防游擊將軍鄭芝龍。」
「撫台還是派人去拉攏鄭家,鄭家體量如此之大,若是反對,朝廷也不敢貿然在江南及沿海衛所推行新政。」
聞言,那巡撫冷笑一聲,說道:
「我在福建任上多年,對那鄭芝龍也算知曉一二,此人年紀與陛下相仿,卻也是個人精。」
「不給其一些好處,只怕難以說動。」
正說著,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現下福建的總兵是誰,也是閹黨的人?」
聞言,幾人連忙起身,正欲行禮。
進來那人滿臉的嚴毅剛正,雖然穿著一身長衫,看起來卻不像是一般的文官,走起路來,顯得十分穩健。
他擺手道:「這裡不是官署,不必行禮了。」
那巡撫也坐下,說道:「眼下朝廷在福建的總兵是俞資皂,當年海防名將俞大猷的長子,對朝廷極其忠心。」
「俞資皂統領的福建水師,在近些年來接連擴招,其勢已壓過鄭家一頭,若是以除掉俞資皂引誘鄭芝龍入伙,他必能答應。」
「只是……」說到這,巡撫滿臉的為難,「俞資皂在兩次澎湖海戰都立下戰功,統御舟師,為陛下深信,又是閹黨中人。」
「朝堂之上,要想說服陛下將他革職,除非找到極重的罪名且鐵證如山,否則都是徒勞。」
進來那人當仁不讓地坐到了北側的首位上,聞言,臉上並無絲毫波動,冷笑說道:
「眼下朝堂已為閹黨把控,我等靜觀其變,等那些閹黨自相殘殺,為陛下猜忌之時,便可重返朝堂。」
「至於說俞資皂嘛……的確有些難處理,不過朝堂上不能下手,就不能讓他亡於任上了?」
眾人聞言,紛紛抬頭。
那胖子臉色一變,說道:「總督的意思是,要做了俞資皂?可是他身邊有整個福建水師,實在不好下手。」
那總督看過來一眼,冷冷道:
「吳順,你是傻子不成?」
「俞資皂每日都要巡視軍港,每月都要去沿海各守御千戶所巡查,福建水師他又不會一直帶在身邊。」
「他總有落單的時候,聯絡海寇劉香,伺機做了他。」
眾人紛紛點頭,感覺眼前形勢一片明朗。
的確,海寇劉香原是十八芝之一,鄭芝龍的把兄弟,鄭芝龍率領鄭家船隊投靠朝廷,背叛海商首領李旦後,便與他徹底決裂。
近些年,李旦接連收編各路海商勢力,日本德川幕府被明軍擊潰後,也在暗中支持李旦。
而劉香,則是李旦手下最大的海寇頭領。
近些年,劉香陸續打敗各路海寇,與其餘的原十八芝成員結盟,如今又與李旦和德川幕府通好,勢力不小。
如果能將福建總兵俞資皂解決,李旦、劉香和德川幕府都會獲利,他們會求之不得。
這樣的好辦法,怎麼自己先前就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