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稀里加糊塗,出來微服私訪的朱由校居然被拉到白蓮教的陝西香壇去了,還被林聰兒邀請入教。
邪教邀請當今皇帝加入,這可真是古今之笑談了。
西安城內的亂子,隨著白蓮教教眾的相繼隱匿,很快便是為官府所平定,中紡街一帶也被隨後趕來的勇衛營臨時管制。
鐵靴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很大程度上使得那些因今日邪祟之怪事驚慌失措的百姓放下心來。
天子的親軍在此,是無論如何也鬧不起什麼亂子的。
現場已被平定,這本是好事,可隨後趕來的勇衛營總督陳策看著地上蓋著白布的三副擔架,臉色卻並不好看。
他俯身下去,掀開其中一面白布,頓時蹙眉。
他這樣表情不為別的,只因為微服出巡的皇帝進了丁香閣後便沒了消息,什麼事也比不得這件事。
勇衛營很快控制了丁香閣,一名把總頗為蠻橫的推開擋路的食客走進去,是找誰的,這自然不言而喻。
等消息的時候,陳策也在蹙眉環視發生此事的現場,想要找出蛛絲馬跡。
一旁的督辦司檔頭仍是心有餘悸,連忙道:「軍門,這是我司的檔頭,名喚宋鉞,死於藍火。」
陳策蹲下來,仔細看了看宋鉞碰到藍火的那根中指。
這根手指,前半部分腫脹了數倍,前端指甲脫落,被腥黃惡臭的膿液包裹,開出一個已被凝固膿液堵塞住的血洞。
陳策還沒有反應,身旁的督辦司檔頭卻無意識後退了半步,額上擰成了一個「川」字。
陳策起身,走向另一個屍體。
這官府的差頭姓陳,在本地還算是有些名望,西安知府衙門的差役都喊他陳爺,據說也是死於藍火。
聽圍觀百姓傳言,說是知府衙門想要搶功,眼見藍火滅了大半,這姓陳的差頭便上前擒拿怪人,反遭怪人臨死反撲,被藍火撲了滿臉。
這陳爺的死法,比躺在身邊的督辦司檔頭、兵馬司兵頭更慘。
整張臉都好似被什麼東西腐蝕了一樣,白骨森森、皮開肉綻,看不見絲毫的人樣。
這副慘狀,莫說那些圍觀的百姓,便是陳策這樣見慣生死的禁軍總督也是覺著有些滲人。
「你說他是被怪人撲倒地而死?」
「是。」
「怪人呢?」
「怪人隨後也死了,屍體被收束在另一側。」那督辦司檔頭說著,即領陳策西行數步,來到一具屍體前。
由於此事實在蹊蹺,又牽扯上了陰陽鬼神之說,即便怪人早已毫無聲息,許多人都也還是不敢近身。
「軍門,這怪人邪祟得很,還是切莫上前吧。」
陳策聞言,轉頭看說話這檔頭一眼,冷冷道:
「可笑,本督乃是大明天子的禁軍總督,再邪祟的東西,怎麼敢近我的身?讓開!」
「是……」檔頭只好讓開,小心地跟在身後。
陳策緩步來到怪人的屍體旁,伸手去碰那身最為邪祟的大衣,見到他的動作,周圍的官府辦案人員,全都是屏住了心神,不敢輕動。
「軍門莫要去碰那大衣!」
「還是等幾天再來看看吧!」
陳策聽見這些話,手在半空中一停,正是此時,前不久進丁香閣的把總押著那老闆娘走出來,走到這裡沒有絲毫的停頓。
最後,附耳輕輕說道:
「啟稟軍門,此人是丁香閣的老闆娘,據她所說,有一自稱是英國公府中公子之人,在中紡街出事前不久上街,應該就是陛下了。」
英國公府上的張公子,這不正是陛下最喜歡用的身份么?
如此說來,白蓮教生事時,陛下原來就在街上?
「把此人給我帶下去,交付督辦司拷問!」陳策再沒有任何的遲疑,伸手掀開大衣。
眼前的一幕,令在場所有人都是深深震驚。
這怪人的臉上、脖頸及至胸前,都和那知府衙門的差頭陳爺一模一樣,被「腐蝕」得不成樣子,極為可怖。
陳策看著二人的屍體,俱都在傷處覆蓋著黑狗血,判斷問題應該就出在這用來驅鬼的黑狗血上。
隨即,起身問道:「黑狗血是這怪人自己潑的?」
這時督辦司的人已經在現場取證,而兵馬司在街上協助勇衛營維持秩序,唯一沒有損失人手的中紡街巡檢回道:
「黑狗血是城郊山上三清觀的雷真人帶來的,怪人也被潑了一臉。」
說著,這巡檢意識到什麼,臉色變了變,「軍門的意思是,雷真人帶來這黑狗血有問題?」
陳策點頭,「有大問題,不過現在沒有時間驗證了,傳本督的軍令下去,封鎖全城,不得任何人進出!」
巡檢一下子便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西安這種地方,四通八達,是軍事、商業的重鎮。
真要封鎖,對朝廷的損失極重。
前幾天邊軍、京軍二十萬進入陝西,也沒有封鎖全部的城鎮,現在到了封鎖西安這個地步,顯然是出大事了。
實際上,的確是出大事了,大明朝的朱皇帝丟了……!
陳策心急如焚,但卻不能明說,按他估計,整件事都和城郊的三清觀有關,種種跡象都在指向三清觀。
勇衛營總督,只聽從皇帝一人之令,勇衛營禁軍,一不屬兵馬指揮司管轄,二不歸兵部統領,就連五軍都督府,亦無調動之權。
陳策不是辦案的,也不是專門抓人的,他並不看證據。
黑狗血到底是什麼成分,怪人又是怎麼回事,去三清觀抓人、搜查,有沒有證據……這些都無關於他。
勇衛營只對皇帝負責,這是當今皇帝在設立便定下的鐵律!
目下只有這一個皇帝相關的消息,那就沒什麼好說的,帶兵去圍了三清觀便是。
一時間,西安城內官府各有司衙門紛紛調動。
街道巡檢司、兵馬司開始凈街,勇衛營從軍營中調動而出,和督辦司、錦衣衛自中紡街開始,挨家挨戶的排查。
近日朝廷動作頻頻,西安的百姓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有驚恐萬分的,也有聚在一起看熱鬧的,更多的,還是對此議論紛紛,言稱皇帝要有大動作,誅滅白蓮教的。
此刻,街上響起整齊的腳步聲。
禁軍精銳腳上鑲了鐵片的靴子踏在西安城內的石板大路上,在那個丁香閣老闆娘的引路下,直奔城郊的三清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