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人群後出現這樣一道呼聲。
「這下好了,雷真人既已到了,便能手到擒來了!」
圍觀人群紛紛轉身,然後自發的讓開一條道路,目送仙風道骨的雷真人在幾名道觀弟子的陪伴下趕來。
有明一代,素來崇道,嘉靖一朝時,更是巔峰。
及至天啟朝,皇帝不信道,推揚佛法,對道士們卻也是客客氣氣,還特意發下諭旨,在京師成立道觀。
這位雷真人,在陝地更是鼎鼎大名。
據說其法力無邊,平日除出入王府外鮮少拋頭露面,極為神秘,地方上的縉紳豪商,排著隊都要找他。
就連秦王朱誼漶,每遇大事都要問詢吉凶,方敢行事。
「真人,這火邪祟得很,萬分小心哪!」
「兵馬司兵頭,和東廠督辦司的檔頭都死於此火!」
聽著周圍人的呼聲,雷真人一句話沒說,只是從道童徒兒手裡接來一個瓦罐,然後緩步上前。
待他來到怪人前,直接揚了過去。
卻是一罐子的黑狗血,潑在那怪人身上,那怪人隨即大呼大叫,更是手舞足蹈。
這般模樣,好似真是被惡鬼上身。
除了勇衛營的巡街兵士未動,其餘兵馬司兵卒、街道司巡捕及知府衙門差役,全都是害怕得連連後撤。
朝廷官差盡然如此,周圍百姓便更是害怕的噤聲不敢復言。
藍火被這一罐子的黑狗血潑滅大半,只剩餘光,見狀,知府衙門的差頭陳爺眼珠一轉,就搶上前去,要來個走馬擒拿,好立大功。
卻不想,他才剛剛近前,藍火轉瞬又是騰騰而起,那怪人飛撲上前,將黑狗血蹭了差頭陳爺一臉。
那陳爺滿臉血污,慘叫連連,待那怪人被他推開,整個人的臉上已是不成人樣,極為可怖。
有一名官府人員身死,這樣一來,周圍的百姓更是對這位雷真人的本領深信不疑了。
朱由校在一旁看著,如醍醐灌頂。
原來,這些白蓮教教徒便是憑藉著這種手段,在地方上達到極高威望,使得百姓更願意相信他們,而不是保護其安危的官府。
這樣看來,眼前的所謂雷真人,必也是白蓮教的邪黨,他們這是正在上演一出好戲,將那些百姓和自己手下的官差們,糊弄得團團轉!
那三清觀,估摸著正是白蓮教在西安的老巢!
想到這裡,朱由校正打算出手,制止這一場鬧劇,正要上前,肩膀卻是被一張纖纖玉手按住。
這手,精巧玲瓏、白皙喜人,力道卻如成年壯漢,叫人不敢輕視。
朱由校轉頭看過去,驚異道:「是你?」
林聰兒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看著前方說道,「白蓮教早已將此地嚴密布控,你一人出去,又有何用?」
朱由校啞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與她解釋。
「你一介女子,怎麼手上卻有這麼大的力氣?」
林聰兒沒有回答,問道:「這是什麼人?」
「你還不知道么?」朱由校沒由來的忽然問了這麼一句,隨後冷笑:「這不是人,是鬼啊。」
「人哪裡燒得出這樣的火,這是地府來的惡鬼,讓你長個見識,這叫鬼火,只有鬼的周身才有。」
林聰兒柳葉般的細眉輕輕蹙起,「我知道。」
朱由校一愣,「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自己方才不過是說了句反話,怎麼她就知道了。
林聰兒道:「真火燒活人,鬼火燒惡鬼,若是燒人,能燒到魂魄里,使人魂魄俱散!」
朱由校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蹙眉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聽見這惡鬼嘴裡喊的是什麼了嗎……」林聰兒揚起雪白的臉蛋,冷冷道:「彌勒降世,無生老母,普度世人……!」
朱由校心裡一驚,不動神色道:
「你、你也是白蓮教的人?」
「一個京都子弟,怎麼跑到西安這種地方來了,難不成真是來遊玩的么?」林聰兒冷冷一瞥。
陝地有明的歌姬林聰兒,竟是白蓮教的邪黨!
三清觀的雷真人,也是白蓮教的邪黨!
朱由校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被顛覆,心裡已經是翻江倒海,就差直接把「草泥馬啊這是怎麼回事!」罵出來了。
不過,多年的皇帝生涯,還是讓他養成了戴上另一副面具的本領。
朱由校眼珠亂轉,顯然極度震驚。
「你竟知道我的來意?」
「那天啟皇帝寵信閹黨,昏庸無比,我雖是京師人士,卻也對這個大明沒有任何的好感!」
「實不相瞞,就連京師,亦早有諸多權貴對昏庸的皇帝不滿,英國公府上小侯爺與我相熟,他便是其中之一。」
「若要起事,我願為內應……」
朱由校說這番話的時候,一副對昏庸無比的天啟皇帝恨之入骨的樣子,罵起自己來,那是越罵越開心。
「話不要在這裡說。」林聰兒眼神中出現些許動容,拉著朱由校來到外圍,向周圍一個乞丐點了點眼色。
那乞丐隨而起身,腿腳十分利索,端著碗走進人群。
隨後,他故意摔倒,然後大喊:
「惡鬼來啦!」
「惡鬼跑出來啦!」
圍觀的這麼多人,到底有些膽子小的,聞言轉身便跑,拉拉扯扯,帶動了其他人也跑,轉眼便是一副亂象。
趁著官府維持秩序,林聰兒拉著朱由校跑了出來。
「我們要去哪?」朱由校問。
林聰兒冷冷道:「帶你去香壇入教!」
「什麼,入教?」朱由校傻了,白蓮教不是聽說等級森嚴么,怎麼連自己的背景都沒搞清楚就收了。
但是,自己好像從沒說過要加入他們啊!
果不其然,來到的是三清觀。
這個時候,朱由校才是發現,整個三清道觀上下,下到掃地的道童,上道那個牛鼻子老道,一副傳銷頭子的雷真人,其實全都是白蓮教的人。
朱由校跟在林聰兒身後,看著她緩緩走到最上首的位子坐下,這時候才是瞪大了眼睛。
這次,才是真的有些震驚。
這個林聰兒,還是這裡地位最高的。
這事兒出的,一不小心,竟然跑到白蓮教在陝西的香壇來了,還要入教了,不過朱由校卻是一點兒也不慌。
整個西安,錦衣衛、東廠、勇衛營、較事府,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關注著自己。
朱由校對他們能來找到這裡並援救深信不疑,何況,現在為止裝的還不錯,沒有露餡。
只是委屈了張世澤,又要借他的名義出來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