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批閱奏疏,一名小閹慌忙闖進來,「陛下,大事不好啦,太妃的父親剛才病死在劉府中了!」
朱由校聞言,放下毛筆,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劉老父病死在家中了,太妃聞此消息,已在慈寧宮中哭泣有時,陛下快去看看吧!」
小閹感受到皇帝面容中的震驚,慌忙跪倒在地,而隨著這個消息傳來,整個乾清宮的宮人們,俱都伏跪在地,默默無聲。
朱由校當即將毛筆擲在案上,起身道:「擺駕,去慈寧宮見太妃!」
自天啟朝以來,宮中大喪,這還是頭一回。
當朱由校來到慈寧宮的時候,見到一眾人群正圍在此處,哭臨弔唁,遙望內中早已泣不成聲的太妃劉氏。
劉太妃之父劉應節在將近一個時辰前,病逝於劉府,因天啟朝推劉氏掌太后印,這幾乎等同於是死了國丈。
平日言笑晏晏的後宮,此刻到處都充斥著悲傷,皇后張氏,裕妃、良妃、純妃、蒙古皇妃烏緹婭及眾多嬪妾俱都到場。
「陛下到——!」一名小閹遠遠地見皇帝來了,趕緊用尖細的嗓音高喊出來,引得眾人紛紛注目。
王朝輔望著面目凝重的天啟皇帝,一旁勸慰道:
「爺,老國丈感念主兒尊居太妃之恩,泉下有知,一定會保佑大明渡過這些劫難的。」
「或許吧。」朱由校說完,一腳踏進了慈寧宮,畢恭畢敬地行禮說道:「見過太妃。」
「是皇帝來了,快些坐吧。」劉太妃擦了擦通紅的眼睛,手裡緊緊攥著那串佛珠,也回禮說道。
其實,朱由校對劉太妃之父劉應節的死,並沒有那種悲痛的感覺,傷感倒是有的,畢竟劉太妃在繼位是也出了大力。
正因劉太妃統攝後宮,才使得自己剛繼位時的後宮穩固如山,才讓天啟二年剛剛成為皇后的玉兒,有喘息之機。
所以無論怎樣,劉應節之死,都要視作極為重要之事,為撫慰太妃,也為大明日後禮法的嚴謹。
現在朱由校越來越覺得,禮法這個東西,於皇家還是挺重要的,尤其是有了皇子以後,一些事情更是習慣性的以身作則。
這一切都是因為不想讓這幾個倒霉孩子學他們的老父親,到時候無規無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要真是這樣,大明不還得亂了套了。
「朕還是站著好些。」朱由校一手扶她坐下,一旁躬身道:「太妃節哀順變,畢竟人死不能復生,朕日後會重用劉氏,以全令德。」
聞言,劉太妃望向朱由校,用略微責備的口氣道:
「皇帝這是在講什麼話?難道我劉氏一門,就因哀家這個太妃,就榮華一門了嗎?」
「蔭封錦衣僉事,這已是先帝了不得的恩賞,怎敢奢望其它?皇帝能來探望弔唁,哀家便心滿意足了。」
「如今山西大震,皇帝還是快回去處理政務,莫要為我一人,而耽誤了千萬百姓的身家性命。」
「太妃仁德,大明有福。」朱由校眼中飽露敬畏之情,行禮說完,起身轉頭吩咐:
「傳朕旨意,追封劉應節為錦衣衛都指揮使,令其子劉岱承襲錦衣衛指揮僉事之職。」
「另,追封劉應節祖父劉袤為太公,追封其祖母高氏為淑人,追封其母親馬氏為恭人。劉氏族人,各有封賞。」
劉氏族人聞言,惶然跪倒一片。
劉太妃趕緊起身,掙扎著就要跪下,朱由校見狀連忙將她扶起,「太妃這是做什麼?這可使不得!」
劉太妃哭道:「皇帝對我劉氏一門恩寵甚重,又哀榮備至,哀家無以為報,只能日夜念經誦佛,為陛下祈福,為大明祈福。」
朱由校將劉太妃按在椅子上,說道:
「太妃於先帝大行時,對弈群臣,護朕登基,又於朕繼位之初,領攝後宮,壓制鄭氏,使朕有一個穩固的後方,朕謝您還來不及。」
「這點兒賞賜,都是應該的,太妃不要再覺得朕是刻意蔭福劉氏了。」
「你劉氏一門,為人忠厚善良,不貪無義之財,受人敬重,兒孫多聽教誨,品德端正,朕早晚都是要重用的。」
劉太妃這才點頭,擦拭眼淚,仍舊聲淚不止,嘆道:「那哀家替族人謝過陛下大恩大德了,萬望他們能不負皇恩,為大明出力。」
「太妃不必客氣了,朕已命禮官,擇日舉行祭祀,朕亦會領諸皇子到場。」朱由校微微一笑,轉身而走。
「恭送陛下回宮——!」
眾人看著皇帝的背影,心中感嘆劉太妃如今之威望,而後更是心中驚覺,這劉氏一門,只怕就此要受到重用了。
實際上,朱由校重用劉氏,很大一部分並不是因為劉太妃和其他人所想的這樣。
身為穿越者的朱由校剛好知道,劉應節之子劉岱,在歷史上崇禎十七年城破時舉家自焚殉國,乃是一門忠烈。
這回因為劉應節之死這樣一個契機,重用劉氏,也便是順理成章之事,畢竟,在大明受到重用的皇親,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家。
如果劉氏辦事得力,朱由校要把劉氏打造成一把尖刀,交給日後繼位的儲君,讓劉氏為之如臂指使。
剛回到乾清宮,朱由校便就見到在此等候了一會兒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
「帶回來了?」
「回陛下,奴婢有些要事稟奏……」王承恩沒了外面那副自持高人一等的天子近侍模樣,顯得有些唯唯諾諾。
朱由校一看他這副模樣,心知必定不是什麼好事,還是耐著性子道:「講,朕赦你無罪!」
「謝陛下——!」王承恩喜出望外,道:
「陛下,奴婢在唐王府了解到,唐王惑於其妾蔡氏,而蔡氏在南陽府侵吞兩千餘傾民田,縱容家奴凶劣成性,為非作歹,已是欺辱了不少良家婦女。」
語落,乾清宮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朱由校坐回在御座上,不發一言,半晌才面無表情道:「繼續說,朕聽著呢。」
「蔡氏蠱惑唐王,幽禁世子及小殿下,十年有三矣!」言罷,王承恩高呼一聲,噗通跪在地上。
「什麼?」朱由校一拍御案,毛筆都是滾落在地,「唐王和蔡氏都帶進京了嗎?」
「正在偏殿聽候陛下召見,陛下息怒。」王承恩匍匐在地,根本不敢抬起頭,去看龍顏大興的天子。
「帶他們來西暖閣,不,去皇極殿等朕!」朱由校起身冷冷說道:「朕有一筆好賬要和他們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