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德格類也是能不出戰就不出戰的打算。
明軍三番五次前來襲擾,既不敢傾力攻城,也不敢離開寬甸地區太遠,雙方就這樣僵持下去。
直到熊廷弼帶領主力趕來寬甸,形勢才得以改觀。
時隔多年,朝廷再度派大軍入朝,這不僅令朝鮮君臣振奮,北疆傳來的大捷,更是讓寬甸的明軍人人笑逐顏開。
事不宜遲,熊廷弼在趕到寬甸堡的當天,便再度擊鼓升帳,詳細制定奪回寬甸失陷的大甸、長甸二堡的策略。
曹文昭出來說道:「台台,各位將軍,曹某奉命率部屯駐寬甸,近些年與他們打了不少交道,算是對這些韃兵有些了解。」
「大甸堡中的奴酋叫德格類,自上月下旬以來,韃兵主力便消失不見,於城內堅守不出。」
「就算末將三番兩次派小股部隊前去騷擾,也是不見一人一馬出城追擊,可見,韃兵的主力,該是真的轉向去打朝鮮了。」
熊廷弼點頭,說道:
「此事本督早已知曉,這次來,就是奉旨抗虜援朝,曹文昭,大甸、長甸二堡失陷,本督已向陛下請奏,罪不在你。」
曹文昭頗為感激,抱拳道:
「謝過台台!」
「韃兵堅守不出,可見主力不在於此,事不宜遲,傳本督軍令,薛來胤進圍大甸堡,餘下與本督統中軍出城南行。」
「此戰,乃迫韃兵出城,力求予之重創!」
眾將紛紛說道:「謹遵台台之令!」
大甸堡中,德格類聽聞明軍再度來襲,不慌不忙,根本沒有要登城查看的意思。
直到一名白甲韃兵慌張跑來,驚呼說道:
「不好了多羅貝勒,明軍主力來攻城了!」
德格類還是不信,但心中無奈,也只得派慢悠悠的披掛鑲黃旗鐵甲上城督戰,就在他一隻腳剛剛踏上城牆之時,眼前場景,令他瞪大了眼睛。
薛來胤正率領明軍鋪天蓋地而來,明軍旗幡招展,殺聲震天!
德格類這下不敢怠慢了,也知道,明軍能如此大規模的動兵,除了漠北主力回撤,沒有第二種可能。
他當即下令,說道:
「告訴蒙軍旗的下等人,還有漢軍旗的那些尼堪,敢後退者死!我女真勇士一人可抵十隻明狗!與這些明狗拼了!」
在城中養尊處優半個多月的八旗兵們這才提起想要作戰的心思,還有蒙軍旗、漢軍旗的人,更是在這短短半月之間,享受到了地主般的待遇。
欺負百姓,他們可是行家。
然而眼下,明軍已經如影隨形殺到。
薛來胤手持一把不知帶著誰的血跡的雁翅刀,身著血跡斑斑的陳舊鐵甲,親自沖在最前。
「最先登城者,記大功!」
明軍見主將身先士卒,士氣大振,再聽見如此豐厚的賞格,都是不要命似的向前猛衝。
「殺!殺韃子!」
八旗兵骨子裡就看不起明兵,自然拚命抵抗,一時間,城上城下一片的喊殺聲,夾雜著兵器撞擊聲,更是攝人心魄。
刀光劍影,血色瀰漫。
兩支人馬都是精銳,雖說八旗兵有些懈怠,但畢竟佔據地利,本身也佔有身體優勢。
雙方玩命的打下來,戰鬥最開始的一個時辰,竟然是殺的天昏地暗、難解難分!
明軍幾次攻上城頭,都被德格類親領鑲黃旗女真兵擊退。
在這期間,女真騎兵也抓住機會,多次衝出城門,給城下正在攻城的明軍以重創,然後利用騎兵的機動優勢,轉頭就走。
「上,都給我衝上去!」薛來胤退下來,手裡的刀不住揮舞,指向城頭,然後轉頭大聲問道:
「台台為什麼只讓我率部攻打大甸堡,後續呢?」
副將也渾身都是血跡,聞言搖頭說道:「回將軍,末將不知啊!台台許是有自己的計策吧!」
薛來胤想想,該是只能如此,也沒什麼怨言好說,再一次親自領隊上了雲梯,轉身喝道:
「組織隊伍跟我繼續沖,我就不信,拿不下寬甸里這些狗韃子!」
再說熊廷弼所領的明軍主力,正盤於後山,靜靜等待,許多將領望著喊殺聲不斷的數里之外,都是心中痒痒,不住的請戰。
然而,這些出戰的請求,無一例外都被熊廷弼否決了。
他在等,等一個可以將整個寬甸一舉奪回的時機!
要知道,建奴不是原先的李家軍,他們不會在作戰的時候坐山觀虎鬥,大甸堡陷入焦灼,長甸堡的奴兵必定來援。
熊廷弼在等的,就是這樣一個圍點打援的戰機。
眾人正焦急的等待著,忽然有督標營軍士來報:長甸堡的八旗軍已經整兵出征,矛頭直指大甸堡而來!
正如熊廷弼所料,聽見大甸堡被圍,長甸堡的韃子們坐不住了,立即出城趕來救援。
建奴作戰起來十分悍勇,也從不畏懼與明軍野戰,一千女真兵,甚至敢正面和明軍一萬人馬叫板,這種事經常發生。
可正是這些自信,讓他們落入了熊廷弼的圈套。
熊廷弼立即做出針對性部署,站在山巔之上,負手說道:「滿桂領鐵騎營趕到攻打大甸堡的薛來胤部身後,準備迎擊。」
滿桂早就安耐不住了,聞言哈哈大笑,轉身就走。
熊廷弼面色嚴肅,繼續下令說道:
「曹文昭、曹變蛟二人,領寬甸堡守軍一萬八千人,繞過大甸堡,直奔長甸堡,截斷奴兵的退路!」
曹文昭與曹變蛟對視一眼,由前者踏前一步喝道:「末將謹遵台台軍令!」
言罷,兩人一前一後,調轉馬頭,曹文昭大聲下令,帶領本部遼軍丟棄輜重,輕裝簡從,直奔守備虛弱的大甸堡。
「本督自統中軍於此,千總趙率教,車營坐營官左良玉何在?」
立即有兩名虎背熊腰的將領出列,紛紛說道:「末將在!請台台吩咐!」
「著你們二人,領車營五千及一萬步軍,馳援薛部,務必在建奴趕來以前,奪回大甸堡!」
看著兩人下山離去,熊廷弼不經意間捏緊了拳頭,凝眸望向遠處喊殺聲依舊清晰可聞的戰場。
雖然這一戰,自己有絕對的優勢,但熊廷弼依舊不敢大意。
他鎮遼六年,算上萬曆一朝,幾近十年,人生中能有幾個十年?
他清楚的知道,大明能攢下現在這些家底,到底有多不容易,所以熊廷弼仍舊謹慎行事,能少戰死一個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