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個多月的修整,現在登萊水師已經再次準備出征。
登州總兵沈有容請辭後,第四子沈壽岳接替登州總兵一職,因而與萊州總兵張盤平級。
這在一段時間內,都引得萊州營水師官兵憤憤不平……
而深知自己能耐不如自己叔叔的沈壽岳,也多次向朱由校上疏,自請降職,以避免尷尬。
很快聖旨就下達過來,朱由校並沒有將登州總兵沈壽岳降職務,而是一紙聖旨,直接革除了沿襲多年的登州總兵與萊州總兵兩名官職。
朱由校將這兩個職務合併為一個,暫時在登萊兩府繼續設置「雜號」登萊總兵,以沈壽岳擔任。
同時,提升了原萊州總兵張盤的職務。
因多年的戰功,以及此次在澎湖一戰中俘獲荷蘭羅福艦隊旗艦的戰功,張盤這次被擢升為山東副總兵官。
山東副總兵,乃是正選的官職,並非是原先登州總兵、萊州總兵,現在的登萊總兵,這種不入流的雜號可比。
至此,人心安定。
張盤站在蓬萊水城的港口中,望著來來回回搬運物資的兵士,朝一邊千總劉興祚問道:
「酸橙買到了嗎?」
劉愛塔自從在遼東反正歸明以後,自請從頭開始,袁可立無奈,只好授其萊州營水師把總職位。
這次因澎湖海戰的戰功,劉興祚被提升為萊州營的水師千總。
「別提了,那南洋呂宋國的商人聽說我們要遠征馬尼拉,直接獅子大開口,一箱酸橙,居然要到了三十兩白銀!」
劉興祚說到這裡,冷笑一聲:
「不過卑職也沒讓他這麼宰咱們,就說,大明的水師一定是會路過呂宋,到時候靠岸如果不是一樣的價,當心你的腦袋。」
「你猜那傢伙怎麼著?直接嚇傻了!嘴裡嘰哩哇啦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反正最後,一箱子酸橙就賣了咱們三兩銀子。」
張盤哼唧一聲,雙手叉腰,道:
「幹得好,這些商人,無論夷番還是大明的,沒有幾個好東西,這批酸橙省下來的錢,足夠軍器司給弟兄們多打造幾副盔甲了。」
之所以準備酸橙,是因為害怕壞血病。
這種病在遠征艦隊中,無異於瘟疫,而且還沒有特效藥,在海上更不會得到妥善治療,只能靠身體硬抗。
一旦發生,基本上就等於等死。
酸橙,也是張盤聽西班牙的人說的,現在歐洲各國無論艦隊還是商船,都會在艙底儲備大量的酸橙,用於對抗壞血病。
為了這次出征,張盤可以說是下足了功夫。
他正在躍躍欲試,卻是突然來了一名騎兵,張盤認得出來,這騎兵是自己的親兵。
只見這親兵遠遠的翻身下馬,臉色不太好看,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大帥,紅夷人的回信已經送到京城,聽我一個在勇衛營當差的同鄉說,這次紅夷人是要不擇手段的議和!」
「陛下正在猶豫,內閣和六部的口風全都變了!」
「這群只能看得到錢的中山狼,對方給了銀子,馬尼拉數萬百姓就白死了?」劉興祚啐了一口,冷笑道:
「大帥,這次遠征,只怕是打不成了!」
張盤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正在這個時候,遠遠傳來一聲尖尖地笑聲,卻是皇極殿的管事牌子王承恩,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宮過來了。
「打,為什麼不打?」王承恩眯著眼,笑道:
「咱家這次來,不是宣旨的,諸位將帥不必多禮,咱家只是來看看海,跟諸位閑聊而已。」
張盤一愣,「閑聊?」
扯蛋,大內的公公跑這麼老遠來,就只是跟自己閑聊?這特么顯然是話裡有話!
他眼珠轉了轉,雖然沒想明白,卻也還是笑道:「我這裡暫時沒有什麼軍務,公公想聊什麼?」
王承恩坐了下來,望著遠處正在準備出征的萊州營水師,還有忙碌的軍港碼頭,笑道:
「咱家在出宮前,可沒聽說陛下有說過不打這一仗的意思。」
「公公的意思是……?」張盤才剛坐下,卻是騰的一下子又站了起來,緊緊盯著王承恩。
後者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問道:「陛下上次的聖旨中說讓萊州營剋期出征,可是有標明何時離港?」
說著,他抬起頭望著張盤,笑吟吟說道:
「張大帥,咱家適才說過了,這次是來看海的,不是來宣旨的。」
張盤恍然大悟,直接轉身說道:「還等什麼?劉興祚,傳本帥的軍令,全營準備出征,直奔馬尼拉!」
「本帥今夜就要向陛下上奏,說萊州營已經準備妥當,明日出征!若不告捷,誓不回還!」
劉興祚還在發懵,看著突然間興奮起來的張盤,有些不知所措。
這兩個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啊?
這就出征了?
……
幾天後,紫禁城,乾清宮。
西暖閣中,朱由校緊緊捏著手中這份署名是荷蘭東印度公司董事官浩特曼的回信,仔細的看著。
的確,東印度公司這次為了議和,可以說是下血本了。
在這封信中,東印度公司直接將馬尼拉華人損傷的賠款出到了二百萬荷蘭盾,相當於二十四萬兩白銀!
雖說這是貨幣之間的折算,但是二百萬荷蘭盾此時的購買力,是要遠遠超過大明所使用的官銀的。
要知道,教師在荷蘭是極其高貴的職業,即便是教師,一年的年薪也只是二百二十荷蘭盾而已。
二百萬荷蘭盾,還不是唯一的條款,後面還有諸如承認大明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遠東地區同等貿易權利等諸多讓步。
只能說荷蘭東印度公司是真的很想議和,可他們越是想議和,朱由校這邊也就越是不能讓他們順利議和。
這次,東印度公司的議和條款,大明全都要吃到,馬尼拉,也要納入版圖之內!
那可是幾萬百姓,幾萬百姓,就會有十幾萬的親人和故舊正在服喪,他們不能白死!
對於荷蘭人,朱由校心裡明白,今後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跟他們和平共處,索性就跟他們多玩玩。
於是,朱由校一直平淡的面色上微變得緩和了一些,說道:
「你們這次的條款,才算是有一些誠意。」
克勞德如蒙大赦,連忙說道:「皇帝陛下,還請下發一道聖旨,讓大明的艦隊不要出征了。」
「馬尼拉總督的事情,聯省仲裁庭一定會給大明一個交代。」
朱由校點頭,說道:「傳朕的旨意,讓張盤暫緩出海。」
「謝謝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真是宅心仁厚!」
幾名荷蘭外交官差點兒就喜極而泣,然而高興了沒多久,王朝輔忽然跑進來,慌張說道:
「陛下,不好了,萊州營已於前日出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