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總兵既已空缺,諸卿可還有什麼其他的人選嗎?」朱由校環視階下群臣,張口問道。
張維賢說道:「啟奏陛下,臣提議,可以任用寧夏東路參將馬永!」
「哦?」朱由校看過去,淡淡問道:
「這個馬永,可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張維賢想想說道:「陛下,馬永多年是鎮邊候的下屬,字天錫,遷安人,生而魁岸,驍果有謀,善習兵法,尤其喜歡讀《左氏春秋》……」
他在說著的同時,一旁魏忠賢貼心地將馬永的籍貫及為將以來的經歷捧了上來。
這讓張維賢有些尷尬,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
朱由校有些詫異,這傢伙是怎麼做到每次朝會都能問什麼答什麼,準備得如此齊全的?
其實想想也是,蕭如熏幾天前就去世了,消息肯定早就傳到京師,只是今天才拿到朝會上來議。
魏忠賢自然猜得出來,朝廷要在這次朝會討論下一任寧夏總兵由誰來繼任,畢竟寧夏也是九邊重鎮之一,軍備重地,不可一日無帥。
而鎮守寧夏東路多年,戰功卓著,且在寧夏邊軍中威望極高的參將馬永,自然就是絕佳的人選。
既然魏忠賢有心,朱由校倒也樂得省事,接過冊子,仔細看起來,忽然間發覺這個馬永倒的確是個人才。
他在萬曆三十二年,嗣世職為金吾左衛指揮使,於次年便擊賊大捷,以功進都指揮同知。
當時朝政混亂,西虜頻頻犯境,寧夏東路參將陳乾畏戰避戰,以至於西虜插漢部長驅直入數十里,掠民十餘萬。
西虜大掠寧夏退走,東路參將陳乾很快遭到御史彈劾,萬曆皇帝下旨革職查辦,最後將其斬首示眾。
在這個時候,馬永以蕭如熏薦,守備寧夏賀蘭山關隘。
第三年,也便是萬曆三十六年,嘗到甜頭的西虜插漢部再次入寇,圍攻賀蘭山關口,想要重新掠奪一番。
時任守備官的馬永毫無所懼,統兵與之戰與賀蘭山脈,憑堅城重炮擊退插漢部。
插漢部敗退,馬永又審時度勢,果斷率部出關追擊,明軍在平羅一帶追上插漢部殘軍,兩軍隨之展開慘烈的混戰。
據兵部敕功文書記載,馬永在此戰中一馬當先,陣斬插漢部小王子,所部追擊五十餘里,計斬首千六百餘級,謂之賀蘭山大捷。
此役之後,馬永一戰成名,萬曆皇帝龍顏大悅,因功升其為寧夏東路參將,而插漢部至今再也沒敢南侵。
馬永這個寧夏東路參將,一干就是六年。
直到天啟三年朱燮元奉旨出關與後金決戰,馬永隨蕭如熏出關,在遼東之戰對陣女真八旗,另有功勛。
朱由校看罷,合上本子,實則連張維賢說了些什麼都沒聽到,卻是轉頭直接說道:
「英國公說的不錯,朕也是如此想的。」
「馬永鎮守東路多年,履立戰功,著繼任為寧夏總兵,賜後都督府左都督,加太子少保。」
張維賢也是提前準備過,只不過看來,他準備的沒有魏忠賢這麼完備。
這老閹,居然連馬永的生辰八字都給扒出來,與至今的功過全都寫在一個本子上,呈上去供皇帝御覽。
而自己,只是準備了一些口頭語。
不過無論如何,結果是好的。
蕭如熏去世對朝廷來說,損失一員大將,而馬永高升寧夏總兵,對九邊各鎮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至於魏忠賢,這次算他贏了。
張維賢想到這裡,心平氣和地道:
「陛下聖明,臣遵旨!」
魏忠賢看到他的神情,臉上也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跟著說道:「老奴謹遵聖旨。」
群臣們本就沒什麼好說,何況馬永繼任,本就是水到渠成,自然沒有什麼好刻意反駁的。
「陛下聖明!」
這種呼喊,朱由校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臉上根本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平靜如水。
議完了文政軍政,接下來就到了此回朝會的正題,水軍部的問題,要在今日出個結果。
內閣首輔魏廣微知道,這種時候需要自己領銜,於是出列說道:
「啟奏陛下,水軍部設立,秩序不宜與六部相平,這是千年的祖宗之法,歷代遵循,絕不可輕易改動。」
「而水軍部,可以更名為水軍司,秩在兵部下,歸兵部直領,於京中選址建造署備所在。」
話音落地,皇極殿頭一次出現了較大的喧嘩聲。
朱由校「咳咳」兩聲,待殿上稍稍安靜,面無表情地問:「這就是你們內閣和六部討論半個多月的結果?」
這種口氣,不像是什麼好事。
魏廣微額頭漸漸滲出細汗,恭恭敬敬地點頭。
他一表態,餘下六部尚書均是出列附和,看起來,在這種事上,他們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勸諫。
朱由校見群臣的態度如此堅決,一時倒也不好繼續一意孤行。
環視群臣,文臣們無論何黨何派,幾乎都是同聲的附和,而武勛那邊,便是無人擅動了。
很顯然,他們並不滿意這次內閣和六部的安排。
水軍部設立,原則上是要對各省水師進行統一管理,這樣一來,勢必就會抬高水師和武將的地位。
文臣們建議讓改部為司,秩在部下,受兵部直領,如果真是如此實行,各省的水師就會受到兵部節制。
這對武將和勛貴們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方案。
現在朱由校要做的,就是在中間取一個平衡,既不讓水師被抬得太高,又能讓雙方滿意。
想了半晌,朱由校側目望去,問道:「朕看英國公眉頭緊鎖,似有話要與朕說?」
張維賢一愣,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過,面色上卻似古井無波,連忙出列,說道:
「陛下知臣心意,臣確是有話要說。」
朱由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張維賢是武勛代表,改制後更是掌管五軍都督府,他的意見,幾乎就代表著天下武勛的想法了。
文臣們紛紛側目,連內閣首輔魏廣微也不能例外。
他們都想聽聽,這位武勛之首,能提出個什麼解決的辦法來。
張維賢仍舊是眉頭緊鎖,語氣平靜:「臣贊同閣老及六部的想法,同意將水軍部改為水軍司。」
就這樣?
朱由校不信,在場的也沒有人信。
誰都知道,這張維賢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一點兒不比魏忠賢糙多少,肯定還有後話。
果不其然,張維賢又醞釀了半晌,方才緩緩說道:「水軍司不該直領於兵部,當直屬於陛下,由陛下直領全國水師!」
朱由校一愣,好傢夥,說的挺好聽,這不是把皮球又踢回來了嗎?
看起來,解鈴還須繫鈴人,自己提出來的構想,最後還是得自己拍板定了,不過秩同六部這事兒,應該基本上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