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過來。」
右軍都督府,參將侯業坐在原屬於武定候郭培民的位子上,滿臉的橫肉,大聲說道。
不多時,一名女子被應聲帶到。
這女子相貌中等偏上,神態卻顯得嬌艷欲滴,使人慾罷不能。
她是本地一家大戶的女兒,年歲看起來還不超過十九,正是閨中待字,備受寵愛的時候。
這些還沒來得及逃走的大戶人家,在城中生亂以後,是亂兵們第一個光顧的場所。
沒別的,他們都覬覦那裡面的女人。
侯業往日曾在城中目睹過這位小姐的容貌,當即心猿意馬,在慫恿部下鬧事起來以後,也是第一個去找的她。
一個普通的大頭兵,如果不是這樣的機會,一輩子也是不會被這樣的千金小姐高看一眼。
侯業認定了法不責眾這一條死理,相信朝廷根本不會動自己。
看著被綁縛按跪在自己腳下的小姐,想像起今晚她將要在自己胯|下婉轉承歡的場景,臉上笑容愈發濃了。
他走下桌案,捏起了她的下巴:
「郭小姐,你怎麼不自盡,我可沒叫人盯著你不叫你四?怎麼,怕死?」
小姐瞪了他一眼,卻沒說話。
的確,她有過無數次的機會尋死,可她才十九歲,大好山河還沒有見過,她不敢也不想就這麼死了。
她不想死,這有錯嗎?
沒有,錯的是這個操蛋的世道。
「你殺了我吧,給個痛快。」小姐屈辱地閉上眼睛,想起這些天城中好像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滿心都是絕望。
家人被亂軍殘殺了,自己遭受屈辱,就算不被亂軍所殺,也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她想通了,可是自盡,這很難。
侯業哈哈大笑,伸手想要去捏她的臉蛋,卻被躲開,隨即有些惱怒,冷笑一聲:
「你不敢自殺,也別想著我能動手給你個痛快。」
「我怎麼捨得殺你呢?等著看吧,這次朝廷不但不會懲處,還會安撫、寬慰於我!」他笑著蹲在她的面前,似乎是在顯擺什麼:
「到那個時候,我就娶你做我的正室。」
「做皇帝的昏頭了,居然想著動衛所,天下間的衛所這次都會雲集響應,死了你那條心!」
「痴心妄想。」小姐扭到一側,心中其實已經涼了半截。
的確,衛所制度是朝廷根本,皇帝也許只是年輕氣盛,試探為之,眼下激起如此大的動蕩,很可能會半途而終。
她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在侯業這個「情人」眼中,卻只是見到一片白花花的脖頸,還有那副姣好的側臉。
周圍的亂軍,都是轟然大笑,沒有人注意到從前門匆匆跑回來,甚至連手裡的刀都狼狽扔在地上的一名亂軍。
他跑過來,大聲喊道:
「下旨了,皇帝下旨了!」
「來了。」
侯業不慌不忙,小姐卻是猛然間抬眸,死死盯著那名傳話的亂軍,神色不解,他像是十分害怕。
侯業得意地道:「告訴咱們的這位小姐,朝廷這次打算怎麼安撫我們,還有各地衛所?」
亂軍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都是恐懼:
「平叛……」
「什麼?」
「朝廷說鎮西衛這次是官兵造反,要一個不留……」他才說完,侯業便是瞪著大眼睛奔幾步過來,大聲問道:
「聖旨上到底怎麼說的?」
那亂軍被勒的有些喘不過氣,慌忙後撤幾步,才是向周圍人歇斯底里地狂叫道:
「朝廷說鎮西衛這次是聚眾造反,上到楊副將,下到普通把總,但凡是手裡帶兵的,皆以同罪論處!」
「就連……就連岢嵐州的知州,鎮西衛轄內的衛所文官們,也都要平叛後清算,革職的革職,殺頭的殺頭!」
「怎麼會這樣?這要殺掉多少人?!」侯業差點沒站住,忽然間想起什麼,連忙又問:
「來的是誰,是張萬邦嗎?」
「最先接到聖旨的是西北大營,前天連夜出的兵,不知為什麼消息才傳到城裡!」
這亂軍說完,周圍的人才是徹底慌了。
這次平叛,沒有去動地方衛所的一兵一卒,而是直接越過山西當局,出動了西北大營。
西北大營在等級上,是要高于山西官軍一個層面的,屬於接到命令才會出動的特別部隊。
這樣的部隊,一旦出動,就是毀天滅地。
而西北大營的總督又是誰?
馬世龍!
這位爺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雖說早年在遼東犯過錯誤,卻也戰勝過建奴多次,也算當朝大將。
眼下山西境內,馬世龍在軍中的威望,只在朱燮元和張萬邦之下!
天啟元年,朱由校下詔選邊軍兩萬,在山西靈丘建立起一座延綿數里的營盤,便是如今的西北大營。
而西北大營設立的目的,和天啟三年的江南大營差不多,即為向北支應邊關警事,向南威懾中原。
西北大營歷年都會從九邊之中挑選新人加入,號稱選鋒,條件苛刻,如今帶甲精銳也不過五萬。
這一次,還不知道來了多少人!
侯業只知道,這一次朝廷是來真的,西北大營一旦出動,整個事件就徹底變了。
要知道,就連林丹汗入寇,圍大同城的那一次,西北大營也沒有出動,因為沒有必要!
而現在,西北大營南下了。
這也就是說明,鎮西衛現在不是在鬧餉,也並非簡單的炸營,而是徹徹底底的造反!
這條路,已經回不了頭了!
很明顯,皇帝是要用一次碾壓式的勝利來宣告朝廷對地方上有力的統治,也是在用行動證明這次改革衛所的決心。
朝廷在山陝有西北大營,在山東有登萊水師,畿輔更全是追隨皇帝親征過的驍勇京軍。
在金陵,皇帝一次南巡就收回了南勛手裡的軍權,改制南京,裁撤六部並各院,建立了江南大營。
江南大營的總督更是出身於勇衛營的皇帝嫡系,黃得功。
直到現在,地方上的文武們才是知道,朱由校究竟為這一次改革衛所下了多大的一盤棋!
很簡單,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朱由校是不會動手的。
「快去派人找楊副將!這裡不能待了,召集部下,隨我撤出城,向南跑!」侯業反應倒是快,當即就決定撒丫子走人。
西北大營已經是邊軍精銳,領兵的還是那個早有聞名的馬世龍,無論怎麼樣,留在這裡只能是等死。
等死是不可能的,向南還有一線生機!
雖說眼下九邊、畿輔,甚至於山東,都是以皇帝直接掌控的兵馬居多,可是南方,依然是成片的死水!
打不過西北大營,打不過邊軍,還打不贏那些和自己一樣,什麼也不是的衛所兵馬嗎?
何況,現在的衛所兵馬,大部分還在觀望,也並沒有幾家肯對朝廷效死,這就是生機!
眾人都知道這個道理,何況聖旨中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這一次鎮西衛的事,武將派系從上到下,但凡是手裡有兵而且參與造反的,不論官階大小,不講一點情面,不留任何活口。
簡言之,把鎮西衛徹底清光,然後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