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又是一片的驚呼議論聲。
有些人說這種話一看就是騙子,可這兩人說出來,卻是沒有人不信。
其一是因為他們身上的官服,其二也是因為官差的態度,誰會冒著殺頭的風險假冒當朝閣輔?
「你、你們?……」穿長衫的吃驚地望著兩人,瞪大眼睛,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二位大人恕罪!」
差頭反應倒是快,直接揖身告罪。
穿長衫的站那木了半晌,才是不甘心地跟著道:「二位大人在上,這次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許為京向不是什麼大度的人,當然也聽出對方不服,有些嗤之以鼻:
「你不是有眼不識泰山,你是白張了這雙眼睛!不過本官今日心情不錯,算了吧!」
胡士廣性格比較沉穩,一直想著京裡邊那位皇爺逼自己下來的意圖。
天下間,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多了,他也沒什麼心思多說什麼,只吩咐道:
「帶我們去見你家掌柜的。」
傭工見狀,正咬牙上前搬米,胡士廣看了一眼,側目過去,倒是許為京,示意他停手,道:
「你!你來搬!」
眾人注目下,穿長衫的鬧了個大紅臉,「這……二位閣老,這可不行……」
「我們花銀子,可不是雇他來看著我搬的!」
胡士廣知道許為京有意羞辱這人,為了儘快離開這車水馬龍之處,笑笑說道:
「這樣,你們用這根棍子一起抬著走。」
差頭這時也道:「閣老說的極是,你就和他一起搬吧,給他一根棍子。」
語落,一名差役將手中殺威棍遞了過去。
傭工有些忐忑,穿長衫的也沒什麼辦法,今兒是出門沒看黃曆,倒了大霉了,竟在大街上碰見兩個閣老。
天下間,一共才幾個閣老?
兩個人抬著米袋,隨著一隊官差與兩人搖搖晃晃的走遠,圍觀的人這才說笑著、嘆息著、議論著慢慢散去。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常氏米鋪。
剛到,穿長衫的就立刻將手裡棍子扔下,跑進鋪子里,不一會兒,一名大腹便便的掌柜走了出來。
官差們注意到,這穿長衫的再出來,明顯沒了方才的盛氣凌人,臉上還多了一道巴掌印。
胖掌柜皮笑肉不笑,拱手道:
「二位閣老遠路而來,我這不爭氣的夥計不識禮數,衝撞了二位,實在是該打。」
許為京眯著眼睛,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再追究什麼,笑道:
「這小兄弟也沒犯什麼錯,何況,我們奉旨來到山西,也不是為的在這種事上糾葛。」
聽見奉旨二字,胖掌柜神情明顯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是一副沒事兒人一樣,側身道:
「二位大人請!」
許為京正要進去,胡士廣卻是笑道:
「不必了,我等下京而來,不是為了與你寒暄。」
「今日在進太原城的官道上,我遇見了這名傭工,還有這位……」說著,他將手指向一直在後悶聲站著的長衫夥計。
「傭工,可是你常氏米鋪雇的?」
胖掌柜不明所以,想到這二位都是山西籍的閣老,也就直接說道:「是小人雇的,不知……」
「供過飯嗎?」胡士廣問道。
「這……閣老有所不知,眼下陝西大旱,朝廷賑災,從山西調糧,我們也是捉襟見肘……」
胖掌柜還以為是門面功夫,隨便問問,臉上儘是假笑。
胡士廣這次卻打算來真的,直接說道:「這就是你們僱工不供飯的理由?」
聞言,胖掌柜臉色微微一變。
胡士廣自顧自道:「朝廷在陝西賑災不假,可是何曾用到過你們常氏的米了?」
「倒是你們,僱工不供飯,在這大災之年,囤積糧米,哄抬糧價,居心何在?!」
「封了!」
這話一落,驚呆了周圍眾人。
就連官差們,也都是呆傻當場。
差頭看著常氏的招牌,再轉頭看看這兩位閣老,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封了?
封什麼,封常氏的鋪子嗎?
胡士廣回頭看著這差頭,一字一句道:「本官話說的還不夠明白,把常氏米鋪封了!」
差頭這才回過神來,再不敢猶豫,當即揮手道:
「封鋪!」
胖掌柜望著魚貫而入的官差,臉色冷了下去,但話音中還保持著理智:
「二位閣老,這是何用意?」
是我們這些年是孝敬給的少了,還是真的因為這夥計的事兒動真格的?
不過胡士廣並沒打算解釋什麼,轉身就走。
……
朝廷兩名內閣大學士奉旨來到山西,而且一來就替傭工出頭,封了常氏一家米鋪。
這事兒,風一樣的傳遍了太原。
常萬己也想不明白這兩位玩的是哪一出,按理說,這該是自家在從朝廷上的大靠山才對。
何況來說,每年給的孝敬也不少,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雖說常氏是晉中排名前十的富商,而且在糧米行業資格最老,卻也不敢輕易招惹當官的。
這兩個還不是一般的官,是當今朝廷山西籍大臣的天花板,由不得馬虎。
跟他們二位處出什麼問題,常氏在山西的整體局面都要受到影響,所以常萬己直接決定親自出馬。
不過無論怎麼想,也不明白這事是因何而起,只能歸咎於傳出來官道上的事。
「老爺,我……我……」穿長衫的看著滿臉怒氣的自家老爺,這才是真正嚇得瑟瑟發抖。
「別叫我老爺,我沒你這樣的老爺!」常萬己這是真的氣著了,指著他道:
「打,留一口氣就中!」
「老爺饒命啊!」長衫夥計被常府的家僕圍在中間拳腳相加,哎呦直叫。
「你多能啊你,還敢問二位是何官職,老爺我的臉都讓你給丟完了!」
常萬己一提起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
「招惹了誰不好,招惹上這二位祖宗!我們常氏的米鋪,都要靠他們照顧,還得本老爺親自去賠不是!」
「行了——」
常萬己看著鼻青臉腫,只剩最後一口氣的長衫夥計,道:
「架著他去客棧,說起來也真是奇怪,這麼大的官了,怎麼還跟這事上過不去?」
「鬧這麼大,也太不給我常氏面子了。」
他邊走邊道:「這次要是不出點血,只怕事兒還過不去,你這條小命,就要看那二位的心情了。」
「走!」